第2章 卫玲珑
春风和煦,阳光明媚。
年汀兰被鞭斥之后,高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好容易才转醒,侯府中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嫂卫玲珑,是最先来探望她的,抱着刚刚学走路的小侄儿,年皓轩。
卫玲珑是医女出身,之前跟着她的师父,随军行医,家世并不好。但好在性子沉稳,向来得父亲母亲的喜爱。
年汀兰死活要嫁给柳中和,被父亲训斥的时候,便总是以卫玲珑为挡箭牌。
要说柳中和,家中贫困,比不得侯府大院,但他毕竟是个读书人,腹有诗书,才华了得,在科举中,更是一举夺魁。
倒是卫玲珑,无父无母,为着讨一口饭吃,还跟着在军中行走。
如何比,她也是比柳中和更差一些的。
“妹妹醒了?母亲说妹妹烧得有些糊涂,现下可好些了?”
卫玲珑教导儿子,与年汀兰行了礼,便命人带了下去,自顾搭上她的脉搏,好一番细致权衡。
年汀兰看着活鲜鲜的大嫂,想起重生前,她抱着孩子,躺在血泊之中,那睁大的双眼,像是在无声的控诉,控诉她年汀兰的任性,亲手扶植出了一头恶狼,将侯府吃干抹尽。
“嫂嫂,皓轩快周岁了吧?周岁宴,咱们细细的办一场,你看可好?”年汀兰头一回这般温柔的与卫玲珑说话,惹得卫玲珑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年汀兰幼时,年寻便封侯,向来得一家人的疼宠,心思虽不坏,但性子骄纵,有将门虎女的脾性,又有侯府嫡女的傲娇,就是公主见了她,也得忍让个三分。
毕竟年侯了得,北境安危,全系其身。
年侯仅仅一儿一女,对儿子是严苛以待,待女儿却是含着怕化,捧着怕摔,事事依从。以此,侯府众人,不怕年侯一朝怒,就怕小姐皱眉头。
“轩哥儿还小,能得妹妹操心生辰,也是他的福气。”卫玲珑放下了脉,年汀兰并无异样,“只是妹妹,你若当真有心……”
卫玲珑向来话不多,只这个妹妹如今的事儿,她这个做嫂嫂再不说上两句,怕是容易埋下祸根,略作思量,终究还是开了口。
“妹妹,你尚且年幼,婚姻大事,还是尽量由父母做主才是!”卫绫罗这话说的小心,眼角不时打量年汀兰的神情。
按着上一世,年汀兰一听这话,便与卫玲珑吵了起来,将她狠狠一番谩骂。引得兄长责骂,母亲晕厥。
也就在她骂哭了卫玲珑之后,二叔家的那两人便来了。
只是这一次,年汀兰,却再不会这般做了。
以前不懂嫂嫂的真心,这一世,定不能再不识好人心!
“嫂嫂说的是,汀兰会慎重考虑的。”
年汀兰向来独断,何曾会这般轻易就顺从别人的意思,这一回,就是卫玲珑也觉得,年汀兰,似乎是有些不一样了。
姑嫂二人闲话几句,外头便传来了年芷兰的声音,“阿姐,妹妹来了”
年芷兰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径直的推门而进,眼神轻蔑的看了眼床边的卫玲珑,径直忽略。
年汀兰看着她那般不知礼数,一时间也是懊恼自己,往日里,怎么就会觉得这个妹妹,是个温柔知礼,乖巧柔顺的?
眼前的年芷兰,模样还显稚嫩,毕竟小了汀兰三岁,她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是一派天真。
满脸忧愁的来,眼神却是一派冷漠。“阿姐,可好些了?可是担心死妹妹了”
她一来,便要牵年汀兰的手,被年汀兰不着痕迹的躲开。年芷兰有一瞬间的呆愣,旋即又恢复了然的神情。
“阿姐,你是不是想见中和哥哥了?你也莫怪他不来看你,这几日,他都跪在院子外头,是大伯,大伯不让他进来的。”
年芷兰边哭便抹泪,暗中观察着年汀兰的神情,这侯府大院里头,人人都得看年汀兰的神色,她高兴,大家便都高兴,她不高兴,那大家便也都不好过。
柳中和,是二婶母亲那边的亲戚,隔得有些远了,因为进京赶考,便借住在年家。平日里,都住在二房的院子里,年汀兰住在主院,柳中和要见人,便必得过了院门才行。
想来,也正是这柳中和擅长做这等事,扮演弱者,博取同情,年汀兰上辈子就偏偏吃了这一套,还次次被他感动得稀里哗啦。
“芷兰妹妹,你阿姐刚醒,你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卫玲珑出声制止,她本就不喜这二婶家的妹妹,年龄是小,但心眼颇多,偏偏有年汀兰护着,她是连话也不敢大声说,虽说是斥责,但避免有些中气不足。
年芷兰瞪了眼卫玲珑,“如何便说不得了?大伯那般狠,由着中和哥哥在那跪了那般久,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哪里经得这般折腾?”
便是这样的话,句句不离柳中和,说来,也就是吃定了年汀兰心悦柳中和,每每说话,总能恰到好处的,拿住她的软肋。
柳中和是个文弱书生,这倒是不错的,因着他此次“痴情”久跪,感动了自己不说,连父亲也因此松了口。
卫玲珑是这年府大嫂,但毕竟出生不好,终归底气比不得年家这两个娇养的大小姐。
年汀兰冷冷看着年芷兰,倒是把年芷兰看的毛骨悚然。“阿,阿姐,您为何这般瞧着我?”
年汀兰那眼神,冷漠如冰,似是一股寒风刺面。
“这便是你对长嫂说话的态度?还说你大伯心狠?若是没有你大伯,你们娘仨还不知在哪里过活呢!”
人总归是要吃过亏,上过当,才能知道自己的过失。
以前总觉得,年芷兰说的话,都是对的,如今听来,她竟仗着与自己交好,不尊敬嫂嫂便算了,就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
也是难怪,她能那般狠心,与柳中和联手,将年府至于那般惨境。
年芷兰是诧异的,她这个阿姐,什么时候那样维护卫玲珑了?
眼神变幻之间,立马便一片雾蒙蒙,眼看着那眼泪珠儿就要落下来了。“阿姐,您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年汀兰心里记着上一世,看着眼前的年芷兰,当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滚出去!”年汀兰大喝一声,一看着如今她这副装腔作势,往后一朝得势,趾高气昂的模样,便不由得气愤异常。
几乎是同一时间,年芷兰的眼神里露出了一股怨恨,那眼神只是一瞬间,但依然被年汀兰捕捉到了。
年芷兰,实在是隐藏的太好!
“阿姐,你如何,这般生气?”年芷兰依旧是一副哭兮兮地模样,那些珍珠样的眼泪水儿,当真是不值钱,落的是滴滴哒哒,扰的年汀兰心烦。
年汀兰憎恶年芷兰,恨不能此时此刻,便跳下床,撕破她那张伪善的嘴脸。
但转念一想,终归如今,父亲是厚待他们的,他们的恶毒也并未表现出来,年汀兰总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不然,让她们徒增防备。
只能耐着性子,叹了口气,“对不起,芷兰,我不该冲你发脾气,你回去,万万不可告诉中和哥哥,免得他觉得我是个恶毒之人。”
年芷兰抽抽搭搭,“阿,阿姐,我自然是不会说的,你放心。只是阿姐,你,你得好生养着,中和哥哥还跪在外头,争取你们的婚事呢。”
提及婚事,年汀兰这心里是阵阵冷笑,柳中和,你这般急切的想要娶我,究竟是为了个什么呢?
年汀兰将头闷在枕头里,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我这满身的伤,委实难受,想休息了”
年芷兰面色慢慢变得冷漠,冷冷一声,“那妹妹先告退了!”
在年芷兰的脑海里,已经想出了无数个法子,总能让年汀兰为今儿呵斥她,付出代价。
对于年汀兰的突然转变,卫玲珑与年芷兰都有些诧异,只年芷兰习惯了年汀兰的坏脾气,以及情绪的阴晴不定,但卫玲珑终究是欣慰的,看着年汀兰将二房的妹妹呵斥走,心里莫名有些开心。
“妹妹,你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卫玲珑颇为温柔,这两年,她虽开始与母亲一同学习掌家,但毕竟只是学习,该有的气势,还不及从小便娇惯的年汀兰半分。
“嫂嫂”年汀兰唤住,将头抬起来,“弟弟妹妹们,有失礼的地方,嫂嫂便该管教,没得失了大哥的身份。”
年汀兰这话说的不错,年阶是未来的平战侯,卫玲珑迟早要掌管偌大的侯府家业,虽然上一世,还没有轮到她当家做主,但是既然她年汀兰重生了,便一定要让父母安心退居,兄长安然继位,长嫂顺利掌家。
她年汀兰发誓,一定不会再让居心叵测的人,来伤害那些真心待她的人了。
卫玲珑一贯觉得年汀兰说话不会给她留颜面,但年汀兰今日这话,却是实实在在的为自己好。
卫玲珑只笑,看着年汀兰,眼神温柔。
“你与你大哥颇像,自己分明就是个不受管教的,偏偏又要我去管教。”
卫玲珑这幅神情,分明就是在看小孩子,幽幽叹了口气,“但只要你,能够看清一些人,一些事,嫂嫂便好做多了。”
年汀兰看着卫玲珑关门而去,脑海里回想着卫玲珑的话,听着她那意思,分明就是话里有话,还有着其他层面的意思?还来不及多想,青鱼便别别扭扭的进来,脸上浑然是一股有话,但是又不想说的神情。
年汀兰隐约是猜到,但是却仍旧是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
青鱼神色纠结,一边是小姐说了,柳中和的事都要一一告知,另一边是侯爷夫人特意交代,不能随时由着小姐,青鱼是个忠心的,但也是个纠结的。
年汀兰也不催,这个时候,能让青鱼这般为难的,怕是也只有那个人了……
“小姐,我,我说了,您不能太急!”青鱼是早就猜到年汀兰的反应了,若是她知道那事,铁定不会再顾及自己的身体,只会一股脑的往二房那边冲。
“说吧!”
年汀兰喝着茶水,身上还有鞭笞的疼痛,不知为何,却是莫名有一股幸福感,这种疼痛,在清晰的提醒她,她还在,父亲,母亲,兄长,嫂嫂,侯府……一切,都还在!
“小姐之前不是让我随时注意柳公子吗?他,他在院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方才,晕过去了……”
青鱼着实不想说,但是又担心小姐从别人耳朵里听见,不然到时候,她又少不了一顿责罚。
青鱼一说完,便在等着年汀兰激动,按着她的猜想,年汀兰,此时此刻,应该不管不顾的,往二房的院子里冲才对。
“为何晕了?”年汀兰可不是笨蛋,这年芷兰前脚走出去,后脚柳中和就晕,这其中猫腻,怕是有些深的。
再说了,这下人传柳中和跪了三天三夜,他便当真跪了三天三夜?
青鱼脸色一烂,“还不是二房那位小姐,哭哭啼啼地跑出去,和柳公子说了两句话,他一激动便站了起来,接着便晕了,听说可是把那位小姐吓得不轻。”
年汀兰看着这个青鱼小丫头,她都不待见年汀兰,自己又是如何,那般相信那个人的?
“小姐,您,您要去瞧吗?”
青鱼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两日小姐安生了不少,总不再时时刻刻念叨着柳公子。
谁知年汀兰,却是摇了摇头,将茶杯递给她,缓缓扯过了被子。
“这天儿,让人困顿得很,我且先睡睡”年汀兰看似并不在乎,就在青鱼觉得诧异不已的时候,又听见年汀兰说了声,“继续观察着隔壁院子,有啥事,都报过来!”
年汀兰得好好想想,她这身子好了,该如何与二房那些人,算一算前世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