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困兽

刘朔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用脚后跟点地，然后轻盈地放下前脚掌。他的身体微微探出，目光快速扫过六楼的惨状，仿佛一幅血色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仅仅是匆匆一瞥，刘朔的眼中已经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眼前的区域有零星的几只丧尸在徘徊，它们扭曲的肢体和空洞的眼神充满了绝望与凶残。楼梯口内侧，聚集着三四只丧尸，它们正疯狂地啃食着几具横陈的尸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他的目光定格在614宿舍门口的那只丧尸身上，它面向屋内，身体摇晃着，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刘朔的眉头紧锁，他知道，要想进入宿舍，就必须先解决这只丧尸。

李文见它背对自己，提起铁棍，贴着墙向前迈着步子，想要从其背后偷袭，但刚抬起脚，就被刘朔一把拦住。

刘朔摆摆手，示意李文不要轻举妄动，之后独自向前缓缓迈着步子，每一步都充满了警惕。他一面用余光盯住身边凝伫在原地的两只丧尸，防止它们突然暴起攻击，一面一步一环视地向前走去。

在离那只丧尸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刘朔猛地举起手里的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他奋力将刀扎进丧尸的后脑勺，顿时，丧尸的身体一阵痉挛。刘朔顿了顿，然后用力拔出刀刃，丧尸的头颅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血洞。但他没有停手，紧接着又是一刀狠狠刺入，整个刀刃都没入了丧尸的头颅中。

丧尸的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地面上。汩汩黑血从后脑勺的刀口处涌出，染红了周围的地板。刘朔扶着丧尸缓缓向后倒下的后背，让它安静地躺在地面上。然后，他朝屋里看了一眼，招手示意李文过来。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宿舍，屋内的地上躺着两具尸体，刘朔记得他们的脸，但以前从未与他们有过交集。现在，他们的身体几乎被分食殆尽，只剩下白森森的骨架。

这间宿舍的墙上已经溅满了大片血迹，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李文将屋门轻轻带上，低声说道：“我记得药在书桌抽屉里。”

“你去找药，我看一下卫生间和阳台。”刘朔压着声音说，“动作尽量轻一些。”

李文沉默地点点头，然后依次拉开书桌的抽屉开始搜寻。

刘朔的目光落在紧闭的卫生间门上，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随后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用臂力棒的一头猛地顶开了卫生间的门。

门后的景象让刘朔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只见卫生间的墙角，一滩黑红色的血泊中，倚靠着一具只剩半截身子的学生。那学生的盆骨和脊椎裸露在外，肠子散乱地拖在地上，如同被残忍撕扯的布条。

刘朔定睛一看，那学生的头颅还在微微晃动，嘴唇一张一翕地动着，灰白色的失去神采的眼珠正毫无规律的四处转动。

刘朔心中一紧，他知道这只丧尸已经失去了下半身，也就意味着它失去了大部分的活动能力，更谈不上对他构成什么威胁。

然而，当他试图关上门时，却分明察觉到了什么，让他的手臂顿时悬停在空中。

刘朔微眯起眼，细细端详它。须臾，他清楚地看见，那丧尸之前四处游移的眼神，正死死聚焦在自己身上，随后，它抬起一直垂落在地的胳膊，直直地伸向自己，在空中上下扑腾。

“怎么回事？这东西能看见自己？”刘朔心中一惊，暗忖着。他不敢有丝毫的犹豫，立即拉上门，将那只丧尸隔绝在卫生间内。

“怎么？”李文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刘朔脸色苍白，边翻箱倒柜边问道。

刘朔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动起身子开始翻找还未搜过的地方。

几分钟后，李文兴奋地轻喝一声：“找到了。”随后，他便举起两盒药：“除了一盒布洛芬外，还有一盒头孢。”

刘朔见状，心中的不安稍微缓解了一些，但他知道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走。”刘朔快步走到门边，他的心跳还在加速，但强烈的不安感已经促使他做出决定——必须回宿舍，

俩人轻轻踩着步子，一步一顿地往回走，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当走完一半路程时，刘朔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背后袭来，他不由自主地迅速回头望去。

先前正在疯狂啃噬尸体的尸群中，有一只丧尸缓缓抬起头，它满嘴都是新鲜的血肉，鲜血从嘴角不断滴落，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它的眼眸里不再是灰白浑浊的颜色，而是充满了通红的血丝，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

当刘朔的视线与这只丧尸交汇时，它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声音凄厉。紧接着，它猛地弹起，犹如一头暴怒的野兽，直冲着两人狂奔而来。附近的几只丧尸也被这尖啸声所惊醒，纷纷暴起发难，跟随着声音的方向扑了过来。

刘朔的大脑瞬间清醒，那只异乎寻常的丧尸的突然冲击，使他不得不立刻作出反应。他手中的臂力棒瞬间化作一道凌厉的风，带着他所有的力量和决心，狠狠地砸向那只丧尸的脸颊。撞击的瞬间，空气中弥漫着丧尸腐烂的恶臭和金属撞击的沉闷声响。

与此同时，李文也反应了过来。他瞥见身边的丧尸正张着狰狞的口器，向他扑来。没有丝毫犹豫，他一脚狠狠地踹向丧尸的腹部，将其踹倒在地。紧接着，他迅速捡起地上的棍棒，对准丧尸的头部，用尽全身力气砸去。

刘朔一棍甩出后，没有给自己喘息的机会，立即举起另一只手中的刀，目光如炬地凝视着面前的丧尸。这只丧尸虽然被他的臂力棒打得后退了几步，但显然并未受到致命伤害。它的整个脖子以一种夸张的幅度扭曲着，如果是活人，这样的伤势足以致命，但丧尸却感觉不到痛苦，继续向刘朔扑来。

刘朔喘着气，紧盯着丧尸缓缓转回的脸，几乎忽视了视线里在它身后仍在不顾一切扑来的尸群，和李文猛拉其手臂的触感。

那只丧尸通红的眼眸里盈满了疯狂之色，已经被彻底砸歪的下巴晃动着挂在脸上，两股泪水自眼角涌出，顺着血肉模糊的脸颊顺流而下，而嘴角则是夸张地上扬。

呜咽声和狂笑声，自它的喉咙深处同时发出。极度的哀恸和疯狂的快乐，在一张脸上同时出现。

“走！”李文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尸群，顾不得再控制音量，

刘朔猛地回过神来，只见自己鼻梁的正前方，那只哭笑交加的丧尸正挥舞着一只沾满血迹的拳头朝他袭来。

下一秒，他的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整个人被一拳击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砸在地上，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迅速侵袭全身。

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他清晰地听到周围丧尸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仿佛已经到达了他的身边。

“砰”的一声闷响，在此刻传入耳际。

他挣扎着用手肘撑地，试图抬起沉重的身体，眼睛眯成一条缝，勉强地看向四周——

只见席昌盛从屋内冲出，他手中紧握着一把椅子，没有章法但全力以赴地朝冲来的丧尸挥舞。每一次的挥击都带着决绝和力量，虽然混乱，但真的击退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三只丧尸。

与此同时，刘朔的臂弯被一股力量猛地拉起。他扭头一看，竟是孙方宏，脸色仍是肉眼可见的虚弱。

刘朔立刻站稳身子，紧紧握住手中的刀，走廊间的疯狂景象让人窒息，根本容不得俩人交谈。

那只流着泪狂笑的丧尸突然一脚横踢，力量之大让席昌盛连退好几步。李文眼疾手快，一棒便打断了丧尸没来得及收回的小腿，但它意料之中的感觉不到疼痛，即使拖着断腿，即使面颊又中了李文一棍，它脸上的狂笑依然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孙方宏见状，双手各举着一只哑铃，气喘吁吁地朝迎面而来的几只丧尸走过去。刘朔也立刻持棍跟上。

四人都很清楚，这里搏斗的声音极有可能吸引其他的丧尸，因此所有人必须合力在最短时间内拼死相搏。

十几秒后，几番全力轮砸，循着声音扑来的丧尸已被尽数打得脑浆四溢。原本在走廊徘徊的尸群，现在只剩下那只狂尸。

它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仰起脖子冲着天花板望了一眼，随后猛地伏低身子朝刘朔扑过来。

刘朔迅速侧闪，勉强躲过了丧尸的攻击，随后一棍击中丧尸的后背。他清楚地听到了骨折的声音，但这一击并没有让那狂尸停顿一秒。它扭过头来，脸上仍是疯狂诡异的笑容。

孙方宏见此情景，毫不犹豫地一哑铃砸在丧尸的头上。席昌盛也上前，用自己手中的凳子腿拼命击打它的身体。

待到李文用手里的铁棒将它打到口吐鲜血的时候，它脸上的笑容也未曾减弱一分。

刘朔沉默着看着眼前这只狂尸脸上不断淌下的泪水和疯狂绽放的笑容。须臾，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两步，手中的刀闪烁着寒光，他用力地将刀捅进丧尸的太阳穴，随后用力地顺时针搅动一圈。

随着丧尸脸上的笑容和泪痕都逐渐干涸，它终于停止了动作。刘朔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招手示意大家回屋。

等到刘朔将手放在屋门上，用力向内推了几次后，他的脸色陡然一变。孙方宏见他面色严峻，也过来推门，几下用力后，屋门仍是纹丝不动。

仅仅从推门的反馈便知，屋门后方被不知什么东西死死抵住，留下的缝隙甚至不足以让一人侧身进入。大概是刚才席昌盛和孙方宏见外头状况紧急，焦急出门援助，没察觉椅子从长条桌上滑下，现在正好卡在门后。

此时，刘朔忽地听到微弱的脚步声，他猛地扭头看，却看见了最不愿见到的恶劣情景。

如他担心的那样，刚才抵挡尸群的打斗声果然引起了楼道中其他丧尸的注意，那些满身是血甚至肢体残缺的怪物纷纷从各自敞开的宿舍门里探出了脑袋，趔趄着步子涌入走廊。

李文和席昌盛僵着身子，不需要回头便从身后的响动和刘朔的神情里读懂了此时的绝望景况。

孙方宏强撑着精神，粗略一扫，至少有接近二十只丧尸缓缓逼近，不断聚拢。

其中，有六七人都是本班的同学，楼道口斜对面的那间宿舍里，有一个多年的球友，性格一直温良，此刻嘴里居然叼着一截小腿，眼神通红，充满癫狂的恶意。

与此同时，刘朔也注意到它，并不是因为它嘴里的断腿，而是被它的眼神吸引。和其他失魂落魄的丧尸不同，它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众人，眼神聚焦而不涣散，嘴角几乎快要咧到耳根。

刘朔并不确定它的眼眶里是否也有泪水溢出，但毫无疑问的是，它和刚才那只狂尸一样，能无比清楚地看见自己和身边几人。

他继而开始低声招呼孙方宏一起用力推门，即使二人合力仍然收效甚微，看来门后布置的防线此刻反而成为了危险的催命符。

“快啊……”李文压着声音念叨，也一起加入了推门的行列。

敞开着的宿舍门中仍在陆陆续续走出丧尸，见到这番恐怖场景的席昌盛手脚一阵发软，但仍高举起手里的椅子，虽然他很清楚，如果面前的尸潮袭来，自己无论怎样做都是螳臂当车。

终于，那只叼着断腿的丧尸忽然发出一阵极为兴奋的狂笑混杂着痛哭的声音，冲着四人全速奔跑而来。其他丧尸在原地迷茫了两秒后，也追随着刺耳的怪异声响开始跑动。

一个念头忽地在刘朔脑中升腾，犹如闪电划破夜空。他放弃推门，不顾身边几人诧异地眼神，冲着那只狂尸全力跑去，在距离数步时转身凌空跳起，一记回身飞踢，将那狂尸直接踢进冲上来的尸群中。

如刘朔所猜想的那样，后面涌上来的丧尸紧紧循着声音，将那只狂尸团团围住，疯狂进行攻击。只有两三只丧尸依旧朝几人冲了过来。

席昌盛抡圆凳子腿将一只满脸是血的丧尸打倒，李文也暂时放弃推门，举起棍子向扑来的其他两只丧尸的头上打去，之后抡圆膀子将倒在地上的几只丧尸的头颅打到变形。

与此同时，刘朔和孙方宏终于将门推到足以侧身进入的程度，四人立马快速闪身躲进屋里。

眼见最后一人进屋，刘朔立刻关上了房门插上插销，再将防御工事再次整固。

所幸，大部分丧尸都在继续围攻那只狂尸，并没有向620的屋门发起冲击，看来那些东西不能完全辨清声音的来源。

逐渐的，狂笑声和呜咽声都不再能听得见，微弱的呢喃和呻吟声再次充斥了六楼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