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舞裙香暖金泥凤
太上皇李渊的公主，一共十九位，到了贞观四年，最大的公主已经快四十岁，最小的也就只有两岁。
重荻看到的那位穿着金丝绣鞋的女子，也就最多二十岁，只要有个小学数学水平的人都能算出来，这个年龄大概是哪位公主。
而且能有这么大自己的产业，又有兴致自己打理的，就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的存在了。
重萧又看着郑掌柜说道：“还要我继续猜吗？”
郑掌柜对这少年的机敏和洞察力叹为观止。
但他始终有一件事情没搞明白，于是用请教的口吻说道：“老夫只有一事不明，还请郎君解惑？”
重萧夹了一片火辣的水煮肉片，放到郑掌柜的碗里，又倒了一盏白酒。说道：“老掌柜，但讲无妨。”
“那日，我家主人，用围帽遮身，按说你是看不到我家主人的身形容貌和衣着穿戴的，你又是如何晓得，我家主人的身份高贵。甚至能准确判断到是公主或县主一级的人物。”
重萧哈哈大笑，招呼郑掌柜吃菜，可是此时的老掌柜哪有心思吃东西。
“我猜老掌柜一定不知道……，甚至连你家主人也一定不记得，那日她穿了一双什么样的鞋子！”说完，重萧又大笑起来。
老掌柜确实不知道那时永嘉公主穿了双什么样的鞋子，再说，谁会没事看别人穿什么鞋子。而且大唐女子的装束一般都是及地长裙，是要盖住脚面的那种。只有走路幅度较大时，才有可能露出一点点来，所以等闲没人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再说，不管在什么时候，盯着看女子的脚，都是不礼貌的行为，谁也没有岛国那帮痴汉的变态癖好。
郑掌柜更茫然了，一脸问号的看着重萧，还在等他说清楚呢。今天这个问题搞不明白，他可能晚上都睡不着。
重萧无奈了，这老头不是挺精明的吗？于是没好气的说道：“那日，你家主人穿了一双，红色绣金线的鞋子。”
这时郑掌柜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但随即，他便问道：“一双绣金线的鞋子你就能猜到？按我大唐的规制，朝廷命妇也可以穿这样的鞋子呀？”
重萧这会是彻底无奈了！很不耐烦的说道：“老爷子呀，这满朝文武，皇亲贵胄加在一起，你能找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三品命妇吗？就算有，哪家的三品命妇，会穿着进宫听封才会穿的金丝鞋，跑到蓝田县城的一家商铺里来，还见了我这么个外人。我敢和你打赌，那双鞋上一定绣的是青鸾的图案。”
这时的郑掌柜才算完全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然后就对重萧更加敬畏了。
只是一个几乎看不清楚的细节，这个少年就可以推断出，这么多的信息，最后还能论证自己的猜想。这份心力和见识，绝对不是一般的农家少年，单单是对皇家人物如数家珍的了解，就不是一般市井之人能做到的。
郑掌柜现在越来越对这个少年感兴趣了，他想知道，这少年还有什么未解之谜。
当他下意识的夹起，那片重萧放在他碗里的肉片，送进嘴里时，好像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样，一口就吐了出来。
重萧坐在旁边哈哈大笑，这个结果，和他给老掌柜夹菜时，预想的一样。
老掌柜也顾不得许多，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那种辛辣浓烈的味道，直接就把老人家的眼泪给逼出来了。
两盏白酒，也就不到二两，但是对于一个第一次喝白酒的人来说，肯定是有了醉意。
既然是要给你卖酒，怎么能不让你喝醉。起码得让你知道这酒的厉害吧。
所以等到仆从扶着老掌柜上马车时，老头的舌头已经有点不听使唤了。依旧吐字不清的问道：“郎君还没告诉老夫，那美味是何肉食？”
重萧也帮着扶他上车，轻声的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
老掌柜听后，两眼圆睁，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哇的一口………！
不是重萧躲得快，那味道，当时就能熏死人。
送走了喝的醉醺醺，吐的恶昏昏的老掌柜，重萧回到正堂。
让卢氏请来刘二郎和彭生，对他们三人说道：“明日彭生带两个人去蓝田县城，再买两大车酒回来，就买最便宜的绿蚁酒。卢氏，你看看家里的人当中，有没有老实又本分可靠的人，挑几个人好好培养一下，让他们也开始管些事情。”
二人应了声“诺”！就出去安排了。
重萧对刘二郎说道：“最晚明年收了麦子，我们就要搬去长安住了，二哥也要早做安排，在家中的人手里找几个种地在行的人。以后就要他们多操心了。大娘慢慢大了，不能一直住在辋川里，要到长安去见见世面，将来在那里结一门好亲事。”
刘二郎还有点不太适应，这辋川里的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就要去长安城了。
重萧继续说道：“将来我们家真正挣钱的产业都会在长安，所以我们要早做打算。明日你去长安城的晋昌坊，给那里的无漏寺送去十贯银钱。就说是我让送的。”
重萧回来这么久，倒是把这件事给忘记，也不知道那帮和尚现在怎样了。其实重萧最想的就是直接买下这座无漏寺，将来卖给李治，赚他一笔孝心钱。
而且将来玄奘回来，也会住在那里。自己没事还可以找他喝喝茶。
最近重萧越喝银杏叶茶，越不舒服，可能是自己的血压正常，喝多了这种茶，出现了间歇性低血压。
他最近一直在打听，钟南山那边的商州商人，希望能从商州买一些先茶叶回来自己炒，不能喝茶，重萧觉得都不敢多吃肉，生怕自己吃多了会上火。
郑掌柜走了的第三天，他就又来了，这次是来请重萧的。
重萧知道，应该是那位公主要见自己，毕竟这不是个小生意，想见一面很正常。但是重萧就是不想见，他好怕，见了面以后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而且大唐公主是什么德行，他当年看的史料多了去了，自然很清楚。他敢保证，只会比书上写的更可怕，不会更保守。
于是重萧告诉郑掌柜：“如果要做生意，那某就和你谈，至于你家家主，还是不见为好。而且，也没必要见，某这人只说买卖银钱，不提事故交情。谁和某合作，某保谁赚钱，这就是原则。”
重萧拒绝的很干脆，没有留下丝毫的余地。他绝对不是离开永嘉公主就做不了生意的，只是再找一个永嘉公主这样身份的人，有些麻烦，费些时间而已。
郑掌柜有一点点失望，但更多的是疑惑，这个少年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怎么看事物就会如此透彻。
一般商人能沾上皇室的边，都恨不能全身扑上去，极尽谄媚讨好之能事。这少年反倒给人感觉，如避蛇蝎一样。
是他根本不知道其中利害，还是已经看透了，和皇家走的近了，其实是一把双刃剑。
郑掌柜说道：“郎君是否有话带给我家家主。”
重萧毫不犹豫的说道：“让她帮某拿到榷酤和榷曲，某便照卖价的三成供给她，保她赚大头。且某的榷曲不卖酒曲，只作自用。至于卖酒，某确保绝不乱价，只高不低。某家相信，这里面的账你们应该会算。这是某的底线，其他就免谈了。”
说着便拱手送客。
郑掌柜也连忙拱手，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觉得自己好像比重萧矮了一级。当今大唐，能拒绝永嘉公主的邀请，且直呼“她”的人，皇室以外，也就此少年一人了。
送走郑掌柜，重萧赶紧跑到厨房，今天他要亲自下厨，做一顿吃食。因为刘大娘说，已经许久没有吃他做的饭了。
自从家里人多起来，重萧就很少亲自做饭了，因为那次扯面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但是只要是家主做饭，家里的女人们都会放下手里所有的活计，站在旁边学习。
大家知道，家主每一次做的吃食都不一样，但都算得上是珍馐美味。所以学会了，一定没坏处。今天家主说要做“包子”。
唐朝其实是有类似包子的吃食，叫做毕罗，形状可以包成多种多样，最有名的馅料就是樱桃馅和蟹黄馅，而樱桃毕罗则是最著名的大唐食物。
但重萧今天要做的，和毕罗完全是两样东西。他让卢氏早早就发好了一大盆面。
馅料就是猪肉和萝卜，由重萧亲自调制。自从卢氏来到刘家小院，只要是重萧下厨，他都会把每道菜的每一个步骤，都记录下来。
有一次重萧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卢氏说道：“郎君将来必成大器，家里也必定能成钟鸣鼎食之家，一个大家族怎能没有几道看家的大菜，拿来招待人的。我现在记下来，将来一定能用的上。即便将来小娘子出嫁，作为嫁妆也是及其体面的东西，到了婆家，人家都要高看小娘子一眼。这也是家教门风的一部分。”
重萧这个外来的土鳖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东西都是各大家族不传的秘籍。
重萧手把手的教大家怎么装馅，怎么捏褶，最后发现心灵手巧的大唐妇女，捏的褶子都比他捏的好看。
小院的厨房，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几乎没停的在蒸包子，就这样也没够所有人吃。
刘大娘和卢氏那个叫做惠娘的孩子，一人吃了一个半就饱了。彭生这个家伙一个人就吃了满满一笼，十二个巴掌大小的包子。这一夜，前院里所有的人都睡不着，因为吃的太撑了。
索性彭生把大家叫起来，继续干白天的活，沤肥！
自从刘二郎看到，自家旱田里的苗子，比别家早出苗了十天，就更坚定了他继续沤肥的决心。
所以今年的十个沤肥池子早早的就装满了，现在正是拌土堆肥的时候。
于是，刘家有八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汉子，点着火把，整整干了一个晚上活的故事，一夜之间，在整个辋川里就这么传开了。
第三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