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旅行 远行结束的时候》：平静与爱

数年前楠迪市一个温热潮湿的夜晚，骤雨刚停，我穿过临海的街道寻找一家中餐馆。

记得中途经过的小酒馆，门口的红色灯笼挂在隐约的雾气中，像个醒不来的梦。我甚至有点希望找不到那家餐厅了，就可以在海浪声里，在混着花香的雨水气息之中，在温柔得能融化世界上所有铁石心肠的南太平洋的夜色中，一直走下去。

塔韦乌尼岛上的潜水教练曾对我说，我们只是海洋的过客。那些再热爱海洋的潜水者也总会回到岸上。当氧气耗尽，多么留恋也要放弃。他仿佛在说，再深的爱，也敌不过求生本能。

学潜水太累了，我没有来得及去了解他这句话背后的故事。只有夜潜时偶遇的蓝色海星和硕大的紫色龙鳞贝，连同漂浮在那片漆黑如太空般的海洋里时，惊慌退去之后随周身无数闪烁的微光一同降临的安静，被我写到了《岛屿来信》中。

多年后我问自己，如果，如果真能获得绝对的平静，如果能得到比爱更深的、不用回头的归属，又是否愿意用生命去和海洋做交换？

Peace and love.不记得曾在多少城市的墙上见过这个标志与涂鸦。还未深究它出处的时候，我擅自翻译为：平静与爱。但同时又有太多的歌以优美的旋律告诉我们，爱，让我们破碎。破碎的心，如何平静？满世界寻找答案是疲惫的事。后来困惑很久的我找到了自己的解答：调换这两个词的顺序。

Love and peace.爱，以及平静。

斯坦纳说，不能爱上与我们不同的人，是灵魂的疾病。或许我们也应该学着去爱自己的不同处境、各种情绪，即便它们与你的预期截然不同。

毕竟，我们正是因为获得过幸福，才渐渐懂了世界上的苦痛。反之亦然。我们也是因为感受过满足、信仰和愉悦，才能在惊惧、怀疑与痛苦之中，坚持走过，而后者，也可以在某一天成为我们力量的来源。

正如同爱不是交易，平静也不能靠交换获得。它像我曾经寻找过的那家小餐馆，隐没于夜色中，只能凭借不停歇地寻找，才能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