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异梦

东胜神洲花果山，既是斗战胜佛的道场，也是孙悟空的故乡。

三百年前，孙悟空强势为泾河龙王翻案，虽然最终求得一个水落石出，但也被大领导如来佛祖不喜。

那时候，如来最喜欢的两位弟子阿傩迦叶要求将孙悟空赶出佛界，被其否决，还取消二人所有职务，罚二人看守藏经阁。

此举，看似是在大力维护孙悟空，但实则只是如来演出的一场双簧。对于如来这个政治大于正义的不粘锅性格来说，孙悟空的存在，就代表着不可控。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而如来政治手段之高明，也的确让人惊叹。如来嘉奖孙悟空，封他“三界列佛之内唯一不参佛、不朝见”，夸他“生性秉正，刚烈不阿，乃护法尊佛”，略施手段，还是巧妙地将孙悟空赶出了灵山。

所谓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尽管后世的读者会认为，孙悟空不用在办公室坐班打卡，是天大的好事。但至少在彼时的如来佛祖眼里，这就是一种另类的发配和放逐。

佛门到底等级森严，唯如来独尊。日常在灵山听佛讲经，都很难如阿傩迦叶二人讨得如来欢喜。一个久不在灵山的佛，时间久了，谁还会记得他？

好在，孙大圣即使看出，也不会在意。他是正义的化身，天生心胸宽广海纳百川，是一尊真正的佛。些许阴暗心思，孙悟空只会觉得无聊。

只是，此时的孙悟空还没意识到，他还被如来和玉帝骗了一件事。

他是真心地认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千难万阻，终于取得的大乘真经，足以给人间带来永世和平。斗战胜佛还沉浸在两位至尊为他编制的幻想里，丝毫没有察觉，如今的人间早已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太平盛世是不需要斗战胜佛出仕的。于是，孙悟空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离开过花果山了。

悟空的道场设在山坳中的一块平地上，搭了几间禅房，用竹篱围起了一个小院，简单、清爽、幽静。他仍是那副旧模样，毛脸，雷公嘴，火眼金睛。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着和稳重。

夜色沉沉，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孙悟空盘膝坐在云床上，渐渐陷入了沉睡。

很不寻常地，孙悟空做了一个梦。

梦中，孙悟空是一个旁观者的上帝视角。他看见一名黑衣黑袍的神秘男子带着一位黑衣蒙面随从降临在了南海落珈山，正强闯山门。守山大神黑熊精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却被黑袍男子随手击败。

黑熊精战败之后大声呼救，随即山上童子仙女纷纷来援。眼见时机成熟，黑衣随从解下头上面罩，正是观音菩萨座下善财童子之母——铁扇公主。

红孩儿当即反叛，回到了母亲身边。而他身上的五个禁箍，竟也被黑袍男子随手去除。

见此人有如此法力，那刚刚战败的黑熊精当即跪地叩首，情愿皈依此人，只求解除他头上金箍。而男子见状，自然欣然接受。

同为紧箍的受害者，孙悟空倒也能理解这两位几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他俩却还是无法原谅观音菩萨。

当然了，孙悟空的紧箍早已去除，而黑熊精和红孩儿两位只怕还要戴到天荒地老。说这两位缺乏气量，多少带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紧接着，悟空便看到黑袍男子打晕了落珈山其余仙人，轻松带走了红孩儿与黑熊精。

梦中的画面有些闪烁，声音也时断时续。不知是托梦之人的状态不是太好，还是有些话不想让孙悟空听到。

但根据黑袍男子的口型，他似乎对黑熊精说了一句：“真正自由的鸟，它的归宿应是天空，而非一方囚笼。”

这是正在发生，还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这黑袍男子是什么来头？

若不是已经修成正果，我大概还会期待一下，当年西天取经路上碰上这位奇人吧。

但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就算没有头上紧箍，俺老孙还是会去西天拜佛求经。

孙悟空不是因为取得真经才受封成佛，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在西天路上成佛，才有资格取走大乘真经。

就在孙悟空思量间，场景切换到了下一幕了。

这黑袍人不知道从哪里聚集了一大帮人手，走进了灵山门前的玉真观。观主金顶大仙，竟似早已认识这黑袍男子，对他毕恭毕敬。

看到这里，悟空平静的脸色终于泛起了波澜。黑袍男子进入灵山，似乎来者不善。

佛门有变。

入观之后的场景没有在梦中展现。再次出现画面时，黑袍男子已不见踪影，但他手下的人手又多了四人，都是西天取经路上曾打过交道的妖怪，其中还有他当年结拜的塑料兄弟，牛魔王。

接着，孙悟空便看到，牛魔王变化真身，施展法天象地，狠狠撞击在了灵山山腰。

下一刻，画面又变成一片漆黑，再无任何光亮传来，只有如来佛祖的殷殷嘱托映入耳中：

“灾厄已至，尔等法力难与此圣相抗，切记不可造次胡为，各安本境，静待其变……涅槃重生，回归佛土；唯子唯系，方解此厄；乾坤清朗，善心归一。”

这下，孙悟空总算知道是谁在向他托梦了。竟是西天佛老如来佛祖在向他求救吗？

三界大难，无人幸免。唯有我可以打败这黑袍魔头？且不说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单以悟空的视角看，他确实没看出灵山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这黑袍男子，似乎真的没干啥坏事。去除金禁两箍？孙悟空不叫好就算给观音面子了。收买金顶大仙？这金顶大仙明摆着就不是灵山的人。

至于牛魔王，当年他远在积雷山摩云洞，未曾妨碍西天取经，的确是灵山主动招惹于他。私人恩怨，不便干涉。

况且，这场梦，实在有些蹊跷。除了第一个场景稍微详实，其他画面都是一闪而过。到底发生了什么，压根没有说清楚。

是如来佛祖的状态实在太差，还是他在选择性地述说？

至少，孙悟空能够确定的，梦里有太多信息被隐藏，还有待自己挖掘。

悟空不知道的是，托梦之人，也是无可奈何。便是鸡蛋里挑骨头，也只能挑出这一小盘了。

金刚佛狱？不能给猴子看。大雄宝殿论罪如来？封口都还来不及。两位至尊大打出手？如来被活活打死，这种画面拿去传播，面子还要不要了？

偏偏无天出世以来，并无什么出格事迹。小作文都不知道怎么写。

在原来的历史线，孙悟空要在十八年后，才会在无天的设计下因为一个诡异的梦走出花果山。只是现在，那位刚刚转世的如来佛祖感受到了时不我待，强行干涉了未来的发展。

但这绝不是没有代价的。此时的他才刚刚托生乔家。强行恢复意识，不仅让乔灵儿提前沾染了因果，更会破坏乔灵儿独立人格的完整性。这对于如来三十三年后可能的回归，有害无益。

孙悟空自然不知道如来已经有点狗急跳墙的意味，只是带着疑问和慎重，悠悠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