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魔
在西游记世界中，神仙的实力体系有三大分支，一是武艺，二是神通，三是法宝。
以斗战胜佛孙悟空举例，他就是一个典型的半肉战士。
他的武艺属超一流，是版本t0的存在，纵观西游记及后传中出场过的人物，只有二郎神、王灵官、牛魔王等少数几人能与之匹敌。
神通七十二般变化与筋斗云，便只能排一流。诸如黄风怪的三昧神风，红孩儿的三昧真火，多目怪的金光神通，巨蝎的倒马桩毒，都曾让孙悟空吃尽苦头。
至于法宝，则只能排二流，金箍棒除了重，以及可变大变小，便再无其他效果。
相比西天路上层出不穷的各类法宝，如老君的金刚琢、紫金葫芦，铁扇公主的芭蕉扇，黄眉怪的金铙、人种袋，乃至赛太岁的紫金铃，都显得相形见绌。
那么太上老君的实力呢？
这位道祖的定位，自然是顶级炼器师加顶级法师。
他的武艺自然是不入流级别，年纪毕竟大了，不兴与人近战打杀。当年孙悟空从八卦炉中逃脱，轻轻一推便让老君摔了个倒栽葱。
但他的法宝众多，并且个个都是超一流，随便拿几个出来就可以把孙悟空那个级别的神仙轻易击败。
他身上的腰带是法宝，扇火的扇子是法宝，盛丹的葫芦是法宝，装水的瓶子是法宝，手腕的手镯还是法宝……
就这，还只是当初被童子和坐骑偷过的。可以料想，他的拂尘，他的道袍，他的鞋袜，他的发簪，他的丹炉，乃至他的家具和器皿……都大概率是超一流的法宝。
至于神通，作为道祖，以及佛教创始人，佛道两家的神通，大概只有他会的，和他看不上的。
好在，如今的故事已经发展到西游记后传，版本已经进行了更新。
在S2的新赛季里，法宝和神通被狠狠削弱，武艺占实力的权重则被大大加强。孙悟空这个一流高手，如今已经靠版本更新晋升超一流，甚至在S2赛季的最终决战，成功进阶t0，靠硬实力战胜了无天。
至于当前的版本之子无天，则是妥妥的六边形战士。在原本的故事线，在未触发隐藏剧情的情况下，他几乎以一己之力轻松横推了三界。
不仅如此，无天还拥有名为定数的buff，从现在开始的三十三年里，只要不涉及孙悟空，他几乎可以心想事成。
当然了，理论虽然如此，可面对道祖太上老君的全力出手，面对氪金榜第一玩家法宝和神通的狂轰乱炸，无天也吃尽了苦头。
一来到天外天战场，太上老君便火力全开。甫一出手，便是雷、火、风三灾。
只见眼前天降寂灭雷劫，黑色巨雷无穷无尽劈向无天，避无可避。无天刚刚撑起一道结界，便瞬间被一道又一道带着死亡气息的寂灭之雷淹没。
与此同时，无天身体开始燃起‘阴火’，吹起‘赑风’。
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
赑风则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
这还没完，下一刻，紫金葫芦释放恐怖吸力，玉净瓶中涌出源源不绝的海水，捆仙绳将无天的结界紧紧缠绕，金刚琢一次次发出撞击。无数三清神符与太上符箓抛洒而出，结成了一个丹炉模样。
“轰”的一声道音发出，由道家最强符箓组建而成，炉盖与炉身组合在了一起。瞬间炉内火焰升腾，有六丁神火、太阳真火、南明离火、三昧真火……三界内所有神火聚集于此，欲将无天直接炼化。
尽管西游记里并没有洪荒小说中圣人或大罗金仙的概念，也不是三清四御五老谁排名靠前谁就厉害，但目前为止太上老君展现的实力，便已经称得上是道家第一高手了。
无天紧闭着眼眸，支撑着牢固的结界，施展元神黑莲艰难抵御着体内和体外的攻击。忽然，随着莫名的一阵心悸，他的肉体失去了掌控，意识瞬间坠入了识海深处——心魔劫降临了。
结界破灭，身躯没有痛苦挣扎也没有反抗。思想在面对心魔雷拷打，肉体被雷、火、风三灾逐渐消融，开始变得模糊和扭曲。
作为当世最强的法爷，太上老君打出全部禁咒，望着眼前濒死的无天，得意地拈须一笑。
尽管这魔头的过去无人所知，但实力越强，越容易沉沦在心魔劫里。毫无痛苦地被炼化，便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就连无天本人，也都察觉到死亡气息的临近。
可若是一个太上老君都恐怖如斯，那定数背后那只大手，究竟是何等的强大？
他到底是穿越者，没有经过系统修炼，便与原本的无天融合，继承了当世第一梯队的法力，以及一个最高上限是推翻三界的团队。太过于轻易地得到，终究让他道心不够圆满。
二十多年的阅历，主导了数万年修炼的法力，当心魔劫引动前身的自我意识，完整的灵魂终于被撕裂。
于是，识海深处，年轻的灵魂被打回原形，三个巨大的身影，一白二黑，面目狰狞带着杀气，围绕在他的周围。
紧那罗，魔罗，无天。
体型的差异，是因为潜意识中认定了双方差异巨大，面带杀意，则是继承了无天的一切之后，下意识有一丝不劳而获的内疚与不真实感。
在三位强势的逼近中，一声声呵骂便在耳边响起：
“你真的以为，你能代表正义吗？”
“我已经为你展示过，如何攻取三界，你不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不自量力就敢推翻我的计划？”
“我等皆是邪魔，轮到你执掌法力的时候，怎么偏偏出了一个圣人，简直虚伪。”
“你放弃灵山，抛下天庭，却最终着眼于人间，荒唐至极。”
“你说要做人，你可知人是什么？人是食物！”
“吃人，当然要吃人。三界神佛，哪个不吃人。”
“平等？可笑，什么是平等，平等就是不拘种族性别功绩，强者吃人，弱者被吃。”
“你不过是社会的最底层，机缘巧合下掌握这等法力和天命，有什么资格谈公平和正义。”
“赐他长生不老，让他在三界服一辈子徭役，让这个施工员，永远别想忘记自己是谁。”
……
“你们，够了。”面对三只心魔的不断聒噪，他的恐惧愈来愈盛，却终于鼓起勇气打断了他们的侮辱：
“我们不是同一个人吗？你们否定我，不也是相当于否定了自己？”
“哈哈哈……他说我们是同一人。”
“你有什么资格被叫做无天?”
“杀了他。”
三个身影不怀好意地越靠越近，他只得一步一步向后退着，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扯出了僵硬的微笑：“我们不是敌人，你们要干什……”
话没有出完，魔罗第一个出手，狰狞而扭曲地笑着，掐住了他的咽喉。
他努力反抗着魔罗的铁掌，可仿佛真的被打回了原型。凡人如何能对抗上古大魔。
无力地挣扎毫无作用，呼吸越来越困难，但他还在尝试着沟通：“我见过真正的大乘真经，可度世间一切灾厄，可使人人安居乐……”
不耐烦地无天面色冰冷，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口鼻，随着一阵剧痛袭来，一把利剑透胸而出。
紧那罗虽然没有出手，但死死抱住了他，让他无法反抗分毫。
窒息，流血，疼痛，晕眩，禁锢……无法发声，无法交流，无法反抗，似乎死亡，就在不远处了。
到此为止了吗？就这样失败了吗？
不，不可以，我不能死。一定还可以做些什么。这样屈辱的死去，和懦夫有什么分别。
只是，只是，凡人之躯，到底还能做什么呢？
难道凡人，真的只是此方世界，神魔的玩物？
人真的不被允许掌握自己的命运吗？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有人在呼叫。
“无天，快醒醒，无天，无天……”
无天是谁？这个人为什么在呼唤无天？
哦，无天是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的反派。那个电视剧似乎是叫……西游记后传。
“无天，无天……”
他怎么还在叫？
谁是无天？
无天是魔头，他杀了如来，囚禁了三界神魔，放走了冥界所有恶鬼。
不，不对，如来的确是死了，可灵山诸佛没有被削去顶上三花、胸中六气，似乎只是被软禁在大雄宝殿。
无天是魔头吗？他好像没有杀过人吧？
对啊，不仅没杀，还花费大代价一口气复活了上万天兵。
“无天……”
无天不是魔头，无天是……
是我！
力量瞬间回到了身体里，无天周身发出紫光，瞬间击碎了缠绕全身的心魔。
同时，无天也不由得冷汗直流。好可怕的心魔，强行分割自己的两世认知，险些让自己彻底沉沦迷失。
好在，最后关头，在那个和善的呼唤之下，自己终究没有忘记无天这个身份。
我就是无天，世上也只有一个无天。
睁开眼睛，无天终于看到了那位一直呼唤自己，带领自己打败心魔的人。果然是紧那罗。
“应该怎么称呼你？”无天对着紧那罗鞠躬致谢。
“无所谓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紧那罗双手合十，一副慈悲模样。
面对紧那罗，无天完全没有了包袱，似乎完全恢复了二十多岁年轻人的模样。“我们是一体的？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呢，我的意思是，我似乎是新来的……”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紧那罗微微一笑，对着无天鼓励道：
“我等灵魂早已合为一体，若要强行分割区别，岂非逆天时而行。先前生死关头，不正是靠着你彻底接受自己就是无天，这才战胜了心魔。”
“话虽如此，还是多少还是有点心理包袱的。谢谢了。”为自己最后开脱了一句，但无天重重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对着紧那罗问道：
“太上老君，能察觉心魔劫吗？他会看到我们的秘密吗？”
“不会的，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全知全能的神。”
无天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你的道德感很高，这是好事。如果内疚于不劳而获，就努力去完成我们的梦想吧。”紧那罗竟对着无天大礼参拜，随即这才殷殷嘱托：
“其实，是我们该谢你才对。透过你的记忆，我看到了真正的大乘真经，以及真正的西天极乐世界。无天同志，传播大乘真经，消弭世间灾厄，就拜托你了。”
无天微微皱起了眉，不解地问道：“你这话，怎么听着像道别。”
“是啊，我是三人之中最放不下的，另外两个早就走了。”紧那罗自嘲地摇了摇头，“当年我被逐出世尊优婆罗陀逐出灵山，抱着阿羞的尸体，我曾立下誓言，他日我得到三界，就会去接她。如今，是时候出发了。”
“阿羞吗？这位老朋友，的确是好久不见了。慈悲的紧那罗菩萨，再见。”无天对着紧那罗挥手道别。
紧那罗头也不回地走了。随着他的离去，无天感到真正的水乳交融。从这一刻起，无天再也不分善念恶念，再不分紧那罗或魔罗。
世间终于只存在一个真正的无天，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正好，趁着重获新生，换一副形象吧。更接近前世，不要长发，要斜刘海，要烫一个流行款式。黑袍不好看，改一个黑色风衣吧，里面搭配灰色长袖衫加一条小西裤。鞋子嘛，暂定一双休闲皮鞋。
“新的时代，穿一身新衣服，应该是挺合理的吧。”
太上老君惬意望着已经被炼化大半的无天，却忽然发现那只剩一半的身躯开始重组，刹那间便重新恢复，一个相貌相同，但身着奇装异服的新的无天形象便出现在了太上老君眼前。
尽管依旧深处炉中煅烧，无天丝毫不在意，只是笑着与太上老君打起了招呼：“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你不顾一切向我出手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