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纤弱
九天玄火，名为“九天”，却来自地狱；虽来自地狱，却能治一切伤，解一切毒。
了了问无事老人，这算不算绝处逢生。无事老人遥望西天晚云，淡淡回答：“生死本就是循环。”
“如有一天，人们知道了能救他们性命的东西来自他们最惧怕的所在，不知会是怎样表情？”
无事老人温和地嘱咐了了：“了了，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别再同情心泛滥。别将九天玄火用在任何人身上。除非那人是因你们才受伤。永远别告诉任何人关于你与九天玄火的秘密。人间有句话，大恩如大仇。人间还有句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果让世间人知道它听你的，别的不好说，有一点可以肯定：你一定死得比上次更惨更不值！”
……
站在匡匡面前，牧宸有生二十七年来，头一次觉得自己——纤弱。匡匡硕大身躯，遮挡了他前方所有视线。想要走出遮挡，反被匡匡逼退几步。抬头想发火，见匡匡笑得尴尬倒也不失真诚。似为了显示自己并无恶意，匡匡语气恭敬了些——有限地恭敬了些，“城主……大人，恶人被冷风壮志甩出飞刀扎中胸口，倒下山崖了，我猜必是死了。当时没时间去查看，只顺手捡了他丢在地上的弓。你且看看。”
店家小二捡起匡匡丢在房间门口的黑弓双手递上。
他们都没恶意，只是摆明不让他看见了了如何救冷风而已。不看也罢，反正他相信了了。
生在皇家，他不能做轻信之人，也从不凭感觉识人。但遇见了了，没有理由，就觉得与她一见如故，相识经年。她对他的态度好像也是如此。两人之间有种没由来的熟悉感，不像新识，倒像旧知。不知哪来的底气，他就是信她。尤其经过刚才，虽说了了嘴硬，但她放在自己背心的手，分明运气成盾，准备好了为他遮挡毒箭。她坚毅的眼神、冷静地应对，还有她温暖的怀抱，都让他无比心安。明知背后有箭，也随从的任她靠近，因为他信她。
同样，他也相信她会、且能治好冷风。如此，看或不看没什么可执着的，他又不需要偷师学医。
弓和箭一样，通体黑色，分明是为夜间刺杀而准备。提前动手，大概看他和了了被困笼中不能闪避，以为机不可失吧。
弓身手握的地方，有一个被斜杠涂抹的“百”字。今天早上跪在城主府门口自首的胖阉人，胳膊上也有个被斜杠涂抹的“百”字刺青。
看同伴被抓伺机报复？还是本就冲着他来，失踪案和闹鬼传言只是铺垫？
牧宸双手背后转身面向窗外。城外青山环抱，城内条条大路都有大树成行成荫的永安城，纵然头顶蔚蓝无云，阳光火热，阳光渗过重重绿叶，漏下地的只有缝隙斑驳，全没有炎热威胁。树上鸟儿清唱与树下儿童歌谣相和相随。这里是个好地方，盛夏里也日日有习习凉风，同比京城炎炎烈日不知舒服多少！
清凉气候多少缓和了他体内炽毒。虽然解药还没找到，毒发的时候比起以前已轻减不少苦楚。所以有人是见不得他最后的日子过得舒服些，还是识破了他为解药而来？
“城……城主？”匡匡弱弱点点牧宸肩膀。新城主真实诚，说不看就不看。非但不看，连听也不听。连叫他几声都没反应。
“城主您别介意，了了治毒有她自己的方法，最怕被打扰。现在已经治好了，冷风壮士已经没事了。”匡匡侧身让开。牧宸眼里的阴影让匡匡内疚，他跟在牧宸身后小心解释着。
心善的人很容易内疚。
冷风依旧睡着，不过脸色好了很多，牧宸伸手搭在冷风腕上，脉象平稳正常，应该没事了。
“让他睡一觉，恢复体力就没什么事了。”了了解释，“身体和剧毒抗衡，很耗体力的。”
“嗯，”牧宸点头，“你还好吗，怎么脸色苍白。”
“又累又困又饿！”了了闭眼靠着帷帐，疲惫地说：“不知道该先睡还是先吃！”
“哟，姑奶奶，你再撑会儿，吃食一直热着呢，立马就来，您吃完再睡。”小二说完闪身跑出去。几进几出眨眼功夫摆满了整张桌子，“了了快来吃，安安，你也快来吃。”安安要饿得现了原形，你们师父能给我放油锅里炸喽！
安安下巴枕在冷风手掌，眼巴巴等冷见醒来，不愿动。
了了几乎又要睡着，不想动。
小二着急，招手匡匡把餐桌推到床边，“姑奶奶们，快吃吧！”
安安掉转头尾，大尾巴放在冷风手心，伸嘴添了了的脸，了了别睡了，吃饭了。
了了已经吃上了——在梦里她吃得很香很满足，于是在梦里越陷越深。
安安慌了，小二慌了，匡匡也慌了。他们能掰开她嘴往里倒吗？
“怎么了？”牧宸见他们慌张得有些奇怪，“让她睡一会儿再吃也不是不行吧？”
“她不是睡是晕睡，”小二脸色发青，“了了她平时看着没事，其实……旧疾缠身，平时吃好睡好，少动灵气问题不大，但她这几天接二连三……，尤其刚刚……，现在怕是陷入梦魇。梦魇缠着她不放，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挣脱醒来，”她不吃，安安也不会吃，安安现原形事小，被了了压制的恶鬼感知到她们虚弱，必会乘虚而入，“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
安安见了了不醒，越来越不安。毛色与瞳孔逐渐变得腥红，吓得匡匡拉开桌子挤到安安身边帮它顺毛。
牧宸不大理解饿一顿的后果何以严重到要了性命。但见了了脸色越来越白，身体越来越凉。情形确实不好。了了先救了他，后救了冷风，他不能不管，“找大夫来不行吗？”
小二摇头，“除非她师父来，否则无人能帮得了她。那老头现在云游四方，都不知道在哪？”
“她师父来会怎么帮她！”
“她师父能直接进到她梦里把她叫也来。哪来大夫会这个？”
“没别的办法吗？”
“有，”匡匡想起，“了了说过，足够暖和也能让她醒来。要足够暖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