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魔女小姐会自己找台阶下
希尔芬是个孤独的人。
在小时候，她身上的诅咒问题……或者说“灾害”体质尚且不明显时，她还能有个比较无忧无虑的童年。
那时的她被一位老铁匠收养，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听老铁匠锻打那些金属，铸造器具，还有讲那些天马行空的故事。
而那些故事里，最让老铁匠目光闪闪发亮的，就是夏恩所提到的那些东西。
蒸汽高塔，蒸汽列车，蒸汽步枪。
老铁匠每次说到这些，就会说“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不会再被冻到，会有很多其它地方的好吃东西，会能在雪原里更好的保护自己，把那些凶恶的野兽杀个干净”。
只可惜，老铁匠天不假年，在她不过六七岁时便已经去世，只留下小女孩一个人挣扎求活，因为“灾祸”体质而尝遍世间冷暖。
可她并没有忘记老铁匠描绘的那个画面。
她是货真价实的魔女没错。
她是对敌人不会手软没错。
可她心中那块柔软的地方并未消失，只是被她更好地隐藏起来，不容易被发现，不容易被触动而已。
而夏恩的话，就恰巧命中了希尔芬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让她的情绪不受控制的翻腾起来。
她想要见到老铁匠描绘的那幅画面。
那是老铁匠的愿望，也是她的愿望。
“希尔芬小姐？烤肉你还要吃吗？”夏恩的声音再次响起。
魔女抬头看去，看向夏恩手里仍然拿着树枝，插着一块肉，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她，“再不吃的话，兔肉就要凉掉了。”
没有人能和我谈论这些东西……
没有人愿意给我做好吃的……
现在明明，明明好像有这么一个人，虽然可恶，可他却要死在我手下……
魔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牙关咬得更紧了些。
“希尔芬小……”
“别吵！”魔女兀自起身，长吸口气，走进了黑暗之中。
篝火的“噼啪”声依旧在她身后响着。
夏恩坐在篝火的光芒之中，望着那个只看动作和言语，就能察觉到满心矛盾的魔女，心中笃定。
希尔芬从不对敌人手下留情。
可要是……她不把自己认定为敌人呢？
想到这里，他再次出声，“希尔芬小姐，你的饭还没吃完呢？”
站在黑暗里的魔女霍然转身，盯着夏恩。
对啊，我的饭还没有吃完……
只要饭还没有吃完，我就不用违背刚才的话，把他杀掉……
我是不是太心软了？
可是，他也是被绑起来当成血祭品的人，他并没有那个主谋那样可恶……
希尔芬望着夏恩，心中思绪纷杂，却好久也想不到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过去多久，连夜空中的月亮似乎都变得更加明亮时，魔女终于长出口气，看向沐浴在篝火中，一半明一半暗，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的夏恩。
“喂。”希尔芬重新走回篝火旁，踢了下夏恩，“我们准备走了。”
“呃……啊？”夏恩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手忙脚乱地接住从树枝上掉下来的肉，“肉不吃了吗？”
还在吃肉，还在吃肉！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魔女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对，这饭还没吃完，你给我把这块肉保管好。”平息了一下心情，魔女淡然吩咐，“要是肉没了，我可就当饭吃完，要把你杀掉了。”
“呃……”夏恩愣了一下。
他是真没想到，希尔芬接受了他刚刚那隐隐若现的台阶，主动把这块没吃完的烤肉定义成了“饭没吃完”。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的命是我的。”魔女继续宣布着，“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准许有任何异议。”
夏恩心中一动，干脆直接单膝跪下，单手着肩，夸张地做了个骑士礼，“愿为您效劳，我的女士。”
希尔芬被他整得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朝旁边“呸呸”了两声。
“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早就想好怎么才能让我暂时饶过你，才找借口想吃饭，去做烤肉……”她满是怀疑地盯着夏恩，仿佛要用目光把他看个洞穿。
“希尔芬小姐，我是想吃肉，也想活命。”夏恩坦然而言，“也想去看比南，看看那座梦想之城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些都是我真实的愿望，没有半分虚假。”
“随你吧。”魔女彻底失去了质问他的兴趣，“走了。”
话音落下，她干脆朝着东北面走去，也没管夏恩在后面收拾得怎么样，只是闷头前行。
而夏恩，也只是在原地舒了口气。
无论如何，他终于不会被希尔芬直接杀掉。
至于那块肉如果不小心弄掉之后，她会不会真的再干掉自己……
夏恩着实不敢赌。
所以想了想，夏恩干脆从衣服上撕了些布条下来，将这肉牢牢包好，塞进了衣服里——这东西现在可是他的护身符。
等到背着其它收拾好的生兔肉终于跟上希尔芬，在雪原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好一阵，夏恩才听到她重新开口，“喂，我问你，要去你说的那个比南，到底应该怎么走？”
不是，你都不知道方向，就直接往东北方向走的嘛……
夏恩一时懵住。
不过他的反应很快，“主要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北前进，到达冰原镇之后再向东进发，这条路虽然远一些，但是路上野兽比较少，相对安全。”
“另一条呢？”希尔芬漫不经心地继续去问。
“另一条是向东，途经……途经……”夏恩说到一半，忽然卡了壳。
“怎么不说话了？”魔女有些奇怪地看向夏恩。
夏恩额头有些冷汗冒出。
直到此刻他才想到，向东必然会途经一座北境的枢纽城市，基特城。
而就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位上周目的女主角存在。
北境义军的领袖，冰蓝的军士长，艾琳。
不过，世界既然重启，他现在也应该不会被艾琳认出，艾琳和希尔芬出冲突的概率也应该不大……
夏恩微微放松了些，把话说全，“途经炽蓝冰原，然后再向北，穿越基特城外的连绵山脉，就能达到比南。”
“希尔芬小姐，我建议还是向北……”
“向东，去基特城行进速度更快。”希尔芬干脆下了决定。
她看向夏恩，目光里有些怀疑，“你在担心些什么？”
夏恩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希尔芬小姐多虑了。”
魔女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微微点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