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刘毅讨贼
四月初二,刘裕至建康。
定海神针归位,众乃大安。
因为江州已经沦陷,刘裕交回印信,上表请罪。
傻子皇帝也明白,这全天下全指望这位爷来救呢,哪会没事找抽,收了他的官职。于是下诏拒绝。
江东诸郡,生灵无限,刘裕能够及时返还坐镇建康乃江东万民之福。
重担再一次压到刘裕的肩膀之上,然而他也不得不面对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他手上无兵可用,嫡系部队目前正在从南燕归来的路途之中,对自己最为最为忠心的何无忌与刘道规,一个战死一个兵败,他还从未像如今这样窘迫过。
……
几家欢喜几家愁。
并非晋廷没有军队,而是刘裕现在手上没有军队。
仔细盘算,还有一个人手上握有一支精兵。
人无我有,那便是资本。
有一个人在暗地里笑出了猪叫声,此人便是刘毅。
作为刘裕曾经并肩作战的好兄弟,起初两人关系还是不错的,只是兄弟情义一旦与政治这玩意沾上边那就很难讲了。
权利的巅峰,是人欲望的禁区,一旦走进无法自拔。
两人在讨灭桓玄,匡扶晋室之功上难分伯仲,可刘毅常居功自傲,内心深处并不不愿推崇佩服刘裕。
尽管刘裕每每以宽柔随顺于他,欲效仿当年蔺相如保持将相和睦,可刘毅压根不吃那一套,每读史书,读至蔺相如屈让廉颇处,便直呼不可能。
最终晋廷没有盼来“将相和”,等到的是两人分道扬镳,互立山头分庭抗礼的结局。
起初,刘裕北伐节节胜利,刘毅竟没有一丝快意。
世人皆知刘裕若取南燕,便是立下不世之功,此等风头若被抢去,恐怕他这一辈子都只能低刘裕一筹。
时常沉溺于这等阴影之中,一时间刘毅竟然病了。病榻之上尝叹息云:“恨不遇刘、项,与之争中原!”
或许上天也眷顾这个得了心病之人,于是给了他一味心药,那便是卢循。
卢循在晋军北伐节节胜利之际,在岭南同时刮起了一场狂风暴雨,几乎席卷了小半个东晋。
贼寇不断地攻城掠地,不断斩杀晋廷肱股之将,越演越烈已成了气候,但手握重兵的刘毅始终岿然不动。
不仅如此,他居然还有种小小的期待,那就是等着卢循攻入建康,自己再神兵天降,充当救世主的角色。
“乱吧,只有你乱到刘裕都收拾不住的地步,方能显示出我刘毅的能耐。”
或许在他眼中卢循之流从来都是不值一提的流寇,他就是想要的就是让其做大做强,好消耗一下刘裕一派的实力。
有此变态的想法,晋廷多次催促南下增援之时,刘毅始终称病,选择按兵不动。
可惜天不遂人愿,不等卢循先入建康,刘裕却快马加鞭的回到了建康。
这让刘毅一下子坐不住了,若真等到卢循攻打建康,自己哪怕是灭了卢循,那功劳也不一定会算到他的头上。
在得知刘裕回到建康的那一刻,刘毅病忽然就好了,他迫不及待的发兵征讨卢循。
刘裕得知自己一回来,重病的刘毅便能带兵打仗了,听到这样的医学奇迹,他哪里不明白其中缘由,只是感叹这位昔日的故友,终究是格局小了。
或许在卢循刚起事之时,刘毅马上出兵讨伐,以他的才能,还真有剿灭长生军的能力。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卢循挟胜而来,且那些长生军皆是“思归忘死之士”,岂容小觑。
鲁莽行事,风险极大,无异于送人头。
事已至此,唯一获胜的方法,便是固守建康,等到北伐的部队南归,再整合现有力量,必能大获全胜。
况且如今形势并非差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青州刺史诸葛长民、兗州刺史刘籓、并州刺史刘道怜各将兵入卫建康驰援。刘毅若与他们合兵一处,不说大败长生军,至少拱卫京师绰绰有余。
无形之中,刘毅手里的军队成为最后一道堡垒,若最后一支主力精锐损失殆尽,后果不堪设想。
刘毅若执意攻打卢循,胜了还好说,可若败了,建康的西大门便形同虚设,京师守军也会因前方兵败导致军心不稳。
此消彼长,更会滋长敌军嚣张的气焰,使得其声威大震。
这种后果想想都会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
刘毅执意出兵,像是输红眼的赌徒,不计后果的耍起了性子。
刘裕知道刘毅有一掷百万胆气,是出了名的老赌徒,可这一次拿着国运去赌,他不能坐视不理,因为这样的代价是如此之大。
在他眼中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完全没有赌的必要,何必走如此冒险的路子,遂向姑孰方面写信:
“吾往习击妖贼,晓其变态。贼新获奸利,其锋不可轻。今修船垂毕,当与弟同举。克平之日,上流之任,皆以相委。”
信中刘裕煞费苦心,摆足了低姿态,给足了对方面子,甚至不惜许诺,退敌之后便以长江上流之地许之。并且生怕刘毅不听劝,他还派了刘毅的弟弟刘藩前往劝阻。
可一个人若钻进死胡同里,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的。
刘毅在看完刘裕的书信,投书于地勃然大怒,看向自己的弟弟道:“他刘裕是在教我做事么!”
刘蕃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自家哥哥发的哪门子邪火,慌忙去捡地上的书信。
一旁的刘毅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继续喋喋不休道:“往以一时之功相推耳,汝便谓我真不及刘裕邪!”
语毕,愤然离席。
当小小的嫉妒起根发芽成为燎原之势,便会让人失去理智,可为一己之私完全不顾国之安危。
驻镇姑孰的东晋抚军将军大手一挥,率舟师二万向南开拔。
刘蕃默然的望着自家哥哥带着国内最后一支精锐上了战场却无可奈何,自己哥哥几斤几两他十分清楚,就冲如此刚愎自用、意气用事来看,定走不长远,事后必为家族招至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