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不小心捣个乱,天界公务员下凡出个差?
我叫弦乐,琴弦的弦,快乐的乐。
从我出生起,全家人就教导我要好好修炼,说不定一个走运就真的能实现升仙的愿望。
所以当我从一众参选者中脱颖而出的时候,我阿爹阿娘那个激动哟,险些没把整个屋子给掀喽。
关键是阿爹阿娘小心思还多,那段时间不是今天去东家借点这个,就是明天去西家借点那个,偏偏又不主动开口,等对方满是羡慕地讲:“你家弦乐选上仙侍了,真是有出息呦。”
然后我阿爹阿娘才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回到:“她是走狗屎运了,实际上一无是处。”
实则心里早就大喇喇扯开嗓:“我闺女天下第一棒,仙侍那是随便就能选上的?那得层层考核,多少人、妖、地仙挤破头都要争的呢!快夸夸,快快夸。不夸可真是没眼光。”
说起我那选仙考核的经历,可真是让人记忆尤深。
我跟着一众待选者经过法术、人品、面貌、背景等多轮的审核合格之后,终于抵达了最后一关——相面。
据择仙使介绍,这最后一关考验的就是一个随场应变能力,因着我们选入仙宫之后免不得要遇到各位有头有脸的上仙、上神,大都得罪不得,这一关是尤其必要的。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自己想不想做仙侍。
从小到大身边人都这么期待,我便按部就班走过来,一直抱着的却是顺其自然的心态。
负责考核的是四位神君,分别是掌管姻缘的月老、掌管命理的司命星君、掌管文运的文昌帝君以及武力值第一的元止仙尊。
轮到我,进去向各位神君行了礼便径直坐在对面。
我心想神君们可真好,还赐座的。
红衣加身胡子白花花的月老还和蔼地跟我说:“不要紧张,我们几个老家伙就是跟你聊聊天。”
这题我会啊,瞬间端出了与邻家大婶唠嗑的姿态。
司命星君扬着八字眉朝我点点头:“小娃娃,汝觉自身有哪三点可有益为仙侍?须遵本心,不可妄言。”
我嘿嘿一笑,张口就来:“读书,吃饭,睡觉。”
答完,场内鸦雀无声。
似乎是觉得我面子挂不住,文昌帝君深入追问:“第一点,详述。”
我当即有条不紊:“其一,吾出身司纸地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其二,吾身为纸仙,灵感飘逸,擅读擅写;其三,吾苦读百年至今,可明恒心,可证毅力。”
按着仙考培训管的指点,我这答案该是有采分点的?
只见司命星君干咳两声,频频称赞:“小友甚是有趣,切入点也与往常格外不同,方能显出其中智慧啊。”
文昌帝君与月老对视一眼,当是还算满意。唯独元止仙尊眉头紧锁,久久不言。
传言,相面下来,凡是面带微笑走出去的说明考核星君态度温和,而往届这般状况者皆无望。
我心下了然,猜测此番考核风险极大,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
在我鞠躬退场回家肆意玩耍一月之后,没曾想择仙使找上门来,递给我一条月老公公的红线。
不言而喻,我被月老纳入了红銮殿,成为一名崭新的小仙侍了。
身边人都在讲天宫有多好,别的我倒没听进去,唯独牢牢记得的是天宫可口的点心以及红銮殿中月老公公数不尽的话本。
当初我回答的三个优点,原本要说的是吃饭、睡觉、看话本,可思索一番出口便换掉了。
阴差阳错,倒还真如了我的意。
但我很快便开心不起来了。
我以为进了红銮殿怎么也得打扫打扫卫生,陪月老公公唠个嗑,时不时还能参与撰写姻缘簿子。
可谁曾想,我就是那本姻缘簿子。
因我是纸仙,需每日铺于案机之上,供月老公公在我的纸身上挥毫泼墨。
他让我睡觉吃墨看故事,稳稳地保持下去。
原来这就是大家都挤破头想要来做的仙侍。想我以前还能四处游荡喝茶看戏听小曲儿,可到了这冷清的红銮殿后竟还不如以前被我嘬在嘴边的一口茶?
我一边叹气一边认命,安慰自己还有话本可看。
于是,每逢九霄天宫宁静夜晚到来之时,月老的红銮殿内一架宝玉案机之上,一镂空雕花书册便会自动翻页诡异地发出声响。
在这本书册之上,两只好奇的大眼睛不停地忽闪忽闪。书页翻动之时,还伴随着一道道软糯清灵的吐槽声。
没错,这雕花镂空书册就是我,这软糯清灵的吐槽声也是源于我。
至于原因……这得得益于那出自月老之手可歌可泣的姻缘故事。
譬如故事案例一号——
农家小女意外救下微服私访又遇刺落难的王朝太子,天寒地冻之下以身取暖丢失清白,太子痊愈之后以报恩为由求娶农家女,不料遭遇王朝王上坚决反对,无奈之下将农家女收为妾室,后又另娶丞相之女并被其温婉贤淑大家之风所吸引,农家女一生孤苦且病死宫中。
——月老批注:有缘相遇,无缘相守。是谓有缘无分也!
“瞧瞧!报恩非得以身相许?给点金银珠宝、良宅田地不比整这虚的强?”
“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好,不耗费一针一线还能带个免费奴役回家,真真是绝顶的聪明。”
“这门当户对的倒是终成眷属了,那般善良纯性又有何辜?啧啧,虚伪!甚是虚伪。”
又如故事案例二号——
西域公主为保族人免于战乱,不得不抛弃心中的情郎,应父汗要求前往王朝和亲嫁给花甲之龄的王,深情郎君欲带其远走高飞惨遭拒绝,一路护送公主和亲,多年之后,王被逼宫公主被放回故土,情郎已另娶,且为公主立下衣冠冢以示缅怀。公主此生绝情绝爱,一生孤寡。
——月老批注:生不逢时,姻缘难以圆满。
“这明明就是痴情总被薄情负啊,偏偏还要立下深情人设给图个心理安慰。”
“若此生非公主不可,不娶妻生子守一生又有何妨?亦或者单枪匹马闯宫廷万箭穿心双双赴死,也好过如今这般尴尬场景。”
“当初你为爱她为国,偏要她为难做选择,自己没本事护不住国也护不住心上人,还有脸提远走高飞这种不负责任的鬼话!”
“呵呵,讽刺!这般讽刺!”
再如故事案例三号——
鲛人小姐被丞相之子救下,得之悉心呵护方能重回大海,谁料二人日久生情再不舍分离,却于情浓之时发现丞相暗地里捕捞鲛人取鲛珠、催鲛人泪、挖鲛人眼,迫害鲛人小姐父母双亲及其族人,实难再续情缘,鲛人小姐唯有断尾求生与丞相之子兵戎相见。
——月老批注:孽缘!
“啊,好气哦!”
“月老公公这故事除了写字好看一点,不是以身相许就是相爱相杀。爱意来的猝不及防无迹可寻,恨意又来的仓促潦草没眼去看。果然是老人家了,爱情观跟不上当下的情感变迁。”
“这些姻缘线属实不敢苟同,虽然月老公公叮嘱不能随意更改,但是他向来都是一年写一本,拖更严重。算了算了,我悄悄改一下,总归应该不会有谁发现。嘿嘿……”
是以,趁着夜晚偷偷篡改姻缘簿子是我唯一寻得的乐子。
在我不知道改到第几个故事的时候,那拖更好些日子的月老公公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未实时更新的姻缘簿子。
这不,一身红衣手拄葫芦拐杖胡子白花花的老爷爷迈着稳健的步子踏进了久违的红銮殿,空气中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桂花酿的香甜。
没错,月老公公有个爱好——嗜酒。
自古文人都有点饮酒创作的毛病,哦不对,应该说是情趣。
月老公公也不例外。
他只有喝的半醉之时灵感才能喷薄而出,而后观人间伦理,顺便发挥主观创造性整理世俗情缘。
我想估计也正因此,月老公公才能写出那些惊世骇俗的烂俗剧本吧?
当初择仙使是怎么把月老公公招进来管理人间姻缘的?
我正想的入神,却突觉自己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当即出于自保现身出来。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混球儿!”
只听月老公公气急败坏喊了一声,手中的拐杖便朝我打过来。
我原地打了个滚儿堪堪躲过去,立马开口讨饶:“啊,月老公公手下留情,我再也不敢了,下次绝对不敢了!”
月老吹胡子瞪眼睛,眉毛翘起来老高,一手撑腰一手拄着拐杖大喘气:“你个混球儿,还敢有下次!”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下次,我知错了嘛!”
但月老公公并没有因为我的话就放过我,歇息够了起身又追着我打。
终于我与他大战几个回合之后,二人皆是筋疲力尽。
“还不是你写的那些太难入眼了,人家实在忍不了嘛。哎哎哎,你可不能再打我了,别自己还没酒醒,再摔一跤闪了腰得不偿失的哦。”
月老公公被我气地没了办法,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这流程我都熟悉了,我学着月老公公之前的语气:“你这个小丫头,不守规矩,当初我是怎么叮嘱你的,给我背殿规。”
而后再一变脸,很是懒散地自问自答:“不看不听不改,安分守己,恪守职责。”
月老公公余气未消却也稳定下来,弯腰拄拐对我苦口婆心:“哪次都是说一套做一套,这殿规让你给吃了?你看看你改的,可知道多少人的姻缘被牵动,动了多少人的运势,这造成的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我不太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在我原有的意识里面,不过是将张三和李四拆开并与王五纠缠在了一起,那李四再去找个更合适的相好凑成双不就好了,哪有什么麻烦的?
但偶尔听司命星君提起过,姻缘也是人生命运走向的一大变动因素,比如相生相克的原理,但我实在搞不懂。
只觉得月老公公属实气得不轻,我也开始忐忑起来,捏着嗓子软软黏黏地喊了一声:“月老公公~”
可惜其并不为我所动,我干脆豁出去揪住他的红袖轻轻摇晃:“月老公公……”
他受不了我终于无奈甩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我:“老头子我也帮不了你,做好准备等着领罚吧。”
本以为按照九重天的规矩,等我这篡改姻缘的罪状被层层上报下批也得半年了,谁曾想次日我便被掌管仙罚的姑姑领着到了天宫门外。
仙罚姑姑也不说话,只令我在此等了不知多少个时辰,司命星君方才姗姗来迟。
“抱歉抱歉,上天阶的路上太过拥挤。”
好家伙,司命老人家迟到的措辞还真是万年不改。
这天阶亿万年来除了每日晨昏定省鲜少有人来,哪里就用的上“拥挤”二字了呢,明明就是忙着追月老公公的姻缘帖子嘛。
天界的人谁不知道司命当初来选拔仙侍是为了追自己的偶像——月老,是月老姻缘簿重度+资深患者。要我说,他就是来催更外加蹭书的。
罢了罢了,姻缘本就与命格相连,朝着他恭敬一拜。
司命星君递来一本册子,抚着白须与我交代:“这是你搅动的那几户人家的命簿,你可对照姻缘簿下去拨乱反正。何时纠正,何时回归九重天。”
我假意呜咽一声,接过东西弯身不敢抬头,却听头顶司命星君语气柔和几分:“月老也在气头上,等你办好此事,仍回红鸾殿当差。”
听这口吻,敢情是怕我难过呢。
不不不,我高兴着呢,才不要回去当话本!
好不容易离开红鸾殿,当然要回家探望爹娘,并去凡间逍遥自在,等什么时候疯够了,再顺带着办个差喽~
不过这话我可不敢说,面上乖巧应下,拜别司命我便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地溜了,都没来得及跟天界看门的顺风耳和千里眼两位大哥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