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请君入钵
空气中的战斗余波尚未完全散去，地面上满是裂纹与焦痕，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灼烧的气味。
孙见安勉强站立，气息紊乱。
就在这时，他的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佝偻的身影。那人拄着一根拐杖，步伐迟缓而稳重，衣衫破旧却干净。
来人正是周老头。
“孙小子，别慌，我在呢。”
周老头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无法动摇的坚定。
他站在孙见安面前，瘸腿的身形微微晃动，双眼却死死地盯着半空中的年轻僧人，眼眶中的震惊难以遮掩。
周老头抬起干枯的手掌，一股若有若无的灵气凝聚成护罩，替孙见安挡下了战斗余波的冲击。
年轻僧人手持禅杖，金光灿灿的佛印击向柳素贞，天地之间一片耀眼刺目。
柳素贞眼看便要在这一击下彻底身死道消，忽然，她蛇身之上一块隐藏的逆鳞猛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璀璨得几乎刺痛人眼。
“妖孽休走！”法海低声念诵佛号，目光微凝，禅杖一挥，试图镇压那逆鳞的异变。
然而，柳素贞的逆鳞乃是她生而为妖最强的本源护命之物，与天上的神祇更是有着渊源。
光芒绽放间，她整个蛇身瞬间化为一道血影，竟直接遁出千里之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轻僧人微微皱眉，禅杖轻点虚空，仿佛在感应柳素贞的踪迹。
他很快便垂下手掌，没有再追击。
他目光扫向仍旧茫然的孙见安，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小施主，你杀孽缠身，而且为疯火宿主，若任其发展，恐年寿难永”法海语气低沉，却透着一股威严。
“更何况，你已被那蛇妖盯上，她迟早会回来取你的性命。”
孙见安身子一颤，他本能地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说不出一句话。
他心中升起阵阵寒意，那柳素贞那邪魅的目光与语调仿佛还在耳边萦绕，令他不寒而栗。
年轻僧人目光如炬，直视孙见安，低声说道：“我观你颇具慧根，不如随贫僧入寺修行。”
孙见安咬紧牙关，他从不曾信佛，也从未想过放弃这世间的一切去当一个出家人。
他下意识地摇头，刚要拒绝，却不料身旁的周老头抢先一步开口了。
“禅师大人，孙小子就交给您了！”
“周老头！你为何？”孙见安惊愕地看向他，不明白为何周老头会擅自替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
周老头却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一抹复杂的情绪，语气低沉但笃定：“孙小子，你自己也知道，那蛇妖盯上你了，老头子能耐不大，护不住你。这位禅师是你唯一的生机。”
孙见安握紧双拳，手心沁满冷汗，心中五味杂陈。
周老头没有再看他，而是转向年轻僧人，微微鞠了一躬。
“禅师，我知道您不是普通僧人。敢问……您可是萧国国师，世尊座下最小的徒弟，七境渡劫境巅峰修士——法海禅师？”
法海目光平静，淡淡点头：“是。”
周老头叹息一声，声音有些颤抖：“那我便放心了。孙小子虽犯下杀孽，但本性并不坏，禅师若能渡他，这份恩情，我白云城，永世不忘。”
“无妨，贫僧本就与白云城有旧，自会照拂一二。”法海颔首，微微点头说道。
孙见安的目光在周老头和法海之间游移，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他本能地想反抗，但面对两人平静却笃定的神情，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法海见周老头仍旧面带忧色，便淡然地补充道：“施主放心，若他愿意归心，也是功德一件，贫僧自当护他周全。”
周老头微微颔首，转身拍了拍孙见安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坚定：“孙小子，去吧。这是为你好。”
孙见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他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一场无从逃避的命运。
周老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孙见安，眼中有几分不舍与隐忍。
他从怀中摸出一本陈旧的书册，封面上书写着四个古朴大字——《万蛊天书》。
书册散发着微弱的光泽，不知何物制成的纸张虽然薄如蝉翼，却无一丝破损，泛黄的色调仿佛饱含了无尽的岁月与秘密。
“孙小子。”周老头将书递到孙见安手中，声音中透着一种深深的嘱托，“这是你们白云孙家一脉的不传之秘，也是柳老祖宗嘱咐我，要留给你的东西。”
孙见安怔怔地接过书，双手微微颤抖。
他从未听过柳老祖宗提起家族秘法，更没想到他会将这样珍贵的东西交给自己。
周老头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万蛊天书》珍贵无比，记载的是孙家特有的驱使蛊虫与养成修炼之法，你豢养的血衣蛊，便是记录在册的一种最为危险的蛊虫。”
“若是你境界高于它，尚可驱使，一旦实力弱于它，就有可能会被反噬！”
“可如果你能掌握书中的内容，就能彻底控制它。”
孙见安抿紧嘴唇，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将典籍郑重地收进怀中，眼神中多了一份决绝。
两人就此告别，孙见安转身走向法海，步伐沉重却坚定。
法海站在不远处，手持禅杖，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似乎并未急着催促。
待孙见安走近，他从袖中取出一面金光灿灿的钵盂，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佛门经文，光辉四溢，似有阵阵梵音回荡其中。
“施主，入此金钵，便随贫僧前往寺中。”法海语气平静，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孙见安看了看法海，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周老头。
后者微微颔首，眼神中满是期盼与安慰。
“好。”孙见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迈步走向法海。
金钵光芒微闪，孙见安只觉一股温暖的力量将自己包裹，他的身影瞬间被吸入其中。
钵内空间广阔无比，满是金色的光辉，梵音缭绕，仿佛进入了一个纯净而神圣的世界。
法海收起金钵，抬眼看向天空，低声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随即，他身形一跃而起，禅杖轻点虚空，整个人凌空而去，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天际，天地间重归平静。
周老头拄着拐杖，望着那逐渐消失的金光，久久没有挪动一步。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嘴角却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喃喃自语：“白云城最后的血脉，可万万不能断绝啊……”
山风拂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带走了他的叹息，也吹散了这一场离别的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