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得知自己两门专业课不及格时，王森羞愧难当。期末考试再拖后腿影响了班级评优，莫不说对不住这些天班级同学门的付出，更对不住自己当初选专业时的雄心壮志。一股汹涌澎湃的思潮在王森胸中回旋激荡。刚刚大学不到1年，高考时的冲劲儿又被王森重新找回。早出晚归的王森，自觉自律了起来。看到王森刻苦勤奋的样子，张俊毅省了不少心。学习间歇期，张俊毅一个人百无聊赖，想找王森聊聊。王森偏偏是个不通情达理的闷葫芦，对张俊毅的主动示好爱答不理，他不喜欢张俊毅，他觉得他笑起来像只狐狸，而狐狸像极了虚伪。张俊毅使出浑身解数，多次尝试都落败而归，心灰意冷转而变成了轻蔑。在张俊毅看来，自己的伎俩在肖伟身上百试不爽，遇见王森后却屡战屡败。问题不在自己，而在王森！张俊毅心里暗自嘀咕：“他有什么可傲慢的！考试有2门专业课不及格，穿着土里土气，张嘴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在我面前装什么蒜！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那点破事儿！”扭头啐了一口痰，小声骂道：“土包子！怪胎！”王森一心埋头苦学，似乎听到了张俊毅在说话，但没听清他说什么，无暇分心，便继续冲刺备考。
期末考试动员班会上，同学们纷纷入座，王森最后一个到，坐在最后一排的拐角处。班长一丝不苟地分析了最近几次班级测试的成绩，表扬了进步的几位同学。提及王森时，班长语重心长地说道：“英语一直是你的弱项，这次经过一番努力，总算是有所收获；只可惜还有2门专业课不理想，我分析了你这几次的小考核，既往这2门课程的成绩还算可以，相信稍加努力一定能追上来。希望你的期末成绩能让大家刮目相看。”随即说道：“同时，感谢张俊毅这些天对王森的帮助，王森期末能不能给大家带来惊喜，就看俊毅的了。”张俊毅浅笑着，内心莫名其妙的沉闷。角落里的王森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看着台上台下的表演，觉得乏味至极。或许是熬夜苦读的原因，王森不再想高分以及班级年终评优的事，他满脑子只有背书、做题，头昏脑闷的，面对动员班会上班长激情昂扬的措辞竟然无动于衷。
班会尾声，班长组织全班同学互动小游戏。真心话大冒险这一环节，在犄角旮旯里的王森幸运中标。王森不假思索地选择了真心话。班级同学对王森了解甚少，他性格孤僻，与同寝室的人只有只言片语的交往。此时的张俊毅怕得罪人，在一旁闭口不言。肖伟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当面问清楚，然而欲言又止，折磨得他搔首踟蹰。副班长见状，主动挑起了大梁。副班长是个皮肤黝黑的女孩，性格开朗，逢人就爱开玩笑；若是走在校园里，方圆二十米内，只要听到那爽朗的咯咯笑声，准是她主演的一场唇齿之戏；虽然，偶尔会打牙犯嘴，不过了解她的人都一笑而过，也算是无伤大雅。副班长个子不高，站在讲台上变得扭扭捏捏，一改往日形象。全班同学睁大眼睛张望着讲台中心的人，不约而同地想着一件事。
副班长猛地一抬头，呲牙咧嘴笑道：“你的初恋女友是不是一只布偶熊？”
话音刚落，全场轰动。声浪一波一波在教室此起彼伏，拍打着瘦小的王森。张俊毅借着混乱，趁人声鼎沸之际，侧身转向肖伟，面目扭曲，喘着粗气道：“竟然跟布偶谈恋爱，这得有多寂寞！哈哈哈哈…..”。这几天堵在张俊毅内心的不畅终于一泄无余，湮灭在众人的声浪中。同时这声浪湮灭了王森。空气沉重，呼吸不畅，王森觉得快要窒息！王森冷冷地盯着班长，面无表情，双眼泛着泪光，胸腔内翻涌着怒火。班长立马收住了笑容，脸耷拉下来。拿起沾满白色粉笔灰的黑板檫，在讲桌上一边重重地敲打，一边吼道：“肃静！肃静！肃静！肃静！…….”。过了一会儿，讲台上方尘土飞扬，班长被灰尘呛得直咳嗽，大家方安静下来。王森声如洪雷道：“不是！”，愤慨地冲出了教室。
尴尬之情跃然脸上，同学们面面相觑，一言不发。副班长甩手尖声尖气地叫道：“不就开个玩笑，至于么！”，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张枫恼怒地看向张俊毅；张俊毅躲开班长的眼神，委屈地看向肖伟；肖伟一脸无辜地看向身后一起分享过秘密的两位同班同学；那两位同学默默地低着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王森迷茫地走在校园里，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去哪，在哪停留。天空放着晴，阳光异常刺眼，明晃晃的，王森开始害怕这耀眼的光芒。高温熏蒸得他口干舌燥，四肢像枯朽的树干。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不知不觉中来到园中空地林荫下。阳光被遮蔽，他仍觉得无所适从。王森站在树阴下，似乎看着什么，又没看什么，一个人发呆。这时一个温暖柔和的声音传入王森脑中。
“王森”。
王森如痴如幻，“啊森”、“啊森”，这个声音一直在王森脑海里回荡；如此亲切，如此温暖；仿佛回到了过去。这时，树是绿的，花是香的，微风习习，青草舞动。一双温暖的手伸向王森。王森恍然间睁眼，发现一切都是幻觉。
“你好，王森。”
王森发觉这不是幻觉，确实有人在叫他。他转过身，原来是同班同学欧阳静。王森与她从未有过往来，甚至没说过一句话。王森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眼前的班花，不禁看得出了神：她明眸皓齿，发黑肤白，双颊透着淡淡的粉红，披散的长发在清风中微微飘摇。眉毛上扬，嘴唇微张，穿着淡青色连衣裙，像春天里走出来的女孩，而清凉的又如雨后的夏天。
“你好，欧阳静。”王森结结巴巴道。
“王森，请你不要在意今天班会上的事；同学们都没有恶意，只是大家还不够了解你。”欧阳静蠕动着双唇，温声细语道。
“谢谢你能来。”王森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内心瞬间温柔了。
“其实，那只粉红色蝴蝶发卡真的很好看。”欧阳静话音刚落，王森突然知到自己要做什么，该去哪里。来不及道别，一个箭步穿出树荫，迅疾地跑回宿舍。
发现自己的布偶安然无恙，王森松了口气，紧紧抱着它，眼泪慢慢打湿了眼眶。过了许久，王森的情绪才渐渐恢复平静，于是他清理了衣柜里面的部分衣物，摸了摸粉色蝴蝶发卡，便将布偶熊锁了起来。
翌日清晨，太阳已至半空，气温还算怡人，王森独自一人在校园内的树林中复习英语。早知事情原委的张枫领着肖伟、王俊毅一起找到了王森。王森见三人朝自己走来，正要拿起书包走人，班长眼急脚快，跨前一步拦了下来。
“王森，关于布偶的事儿我得跟你澄清一下。”张枫笑呵呵地说道。
“不用了，没必要。”王森低沉地说道。张枫没顾及王森是否愿意听，快嘴快舌地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最后补充道：“王森，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考好了，整个班级就能评优，你以后也好找工作。”
王森气氛地反问道：“谢谢你，班长。照你这么说，班级评优的关键在我。只要我考好了，班级就能取得荣誉，只要我考不好，就会连累到整个班级。是吗？”
张俊毅和肖伟见王森情绪激动，刚想插嘴说话，便被张枫抢了去。“我带领班级取得全体荣誉不容易，其他同学成绩都不错，只有你每次倒数第一。如果你不把成绩提上来，今年整个班级的努力都白费。你能明白吗？这事关所有人的利益！”
王森一听火冒三丈，赤红着脸说道：“这是你想要的荣誉，不是我想要的！”
肖伟见班长气急败坏地后退了两步，便接着话茬横眉冷眼地说道：“不就考个试、拿个分么！有那么难吗？你把跟布偶说话的时间用在学习上，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张俊毅接着附和道：“就是，做人不能太自私。”说罢，看了张枫一眼。
张枫挺直腰板，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指指点点，字正腔圆地说道：“王森，你得多为班级着想，多为别人着想，你不能任性妄为！”
王森一脸苦笑道：“成绩不好就算任性妄为？你说要为班级着想，是为你个人着想吧！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张枫旋即双手叉腰，破口大骂：“你的感受！你多大人了！整天弄着个破布偶，丢不丢人。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样儿，别每天跟个5岁智障儿童一样。”张枫话语一出，便有点后悔。
肖伟见二人针锋相对，便婉转地说道：“王森，你也别为布偶的事儿生气。我也是成年人，我家里面也有很多布偶，现在还在库房里放着呢。改天我也把它们带过来。”
张俊毅上前拍了拍张枫肩膀说道：“没事儿，班长，消消气儿，他以后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王森心灰意冷，失望地看着他们，眼眶噙满泪水，声音沙哑地说道：“不一样！”转身朝宿舍方向走去。
王森走后，张枫向宿舍方向望去，长叹了口气道：“扶不起的阿斗！”
张俊毅朝宿舍方向吐了一口痰，撇了一眼骂道：“土鳖。”
肖伟则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之后三人一起消失在了巍巍学府的雕梁画栋中。
此事过后，王森一如既往地准备期末冲刺，只是看书的时候会时不时地发呆。期末过后的班级聚餐，唯独王森没有参加，班长以及其他人都没过问。期末成绩下来后，王森有一门专业课挂了科，全班只他一人挂科。自己班级的年级评优自然花落别家。每个人都知道评优落榜并不是王森一个人的错，但除了王森，再也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