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归还

秋日的风越来越凉了，吹在身上，不骄不躁，运动会也越来越近了。徐子宜在班里的处境一直都很微妙，她的成绩排在前十，可是她周围的一圈都是差生，时不时就会有人看不惯她装努力的样子，出言嘲讽她。

好像人都是群体动物，当有一个人讨厌她，那么就会有很多人也莫名其妙的讨厌她。班里最受欢迎的应该是学习委员陆陶然，她成绩虽只排在十几名，可她对谁都很温柔，再加上她家世很好，长相好看，班里几乎没人对她恶语相向

不过很不幸的是，体育委员正好是那些差生中的一个，徐子宜心中有些烦躁，她从小体育就不好，没有打算去参加运动会，只想着做好后勤或者给大家加油呐喊，可偏偏有人不想如她愿

丁涵拿着1500米的报名表走到了徐子宜的桌子旁，敲了敲桌子，不屑地瞥着她桌子上的卷子“报名吗，1500，当然，你也可以不报名，但有些事我可就瞒不住了”

是的，徐子宜喜欢谢于归的事，被这个让人讨厌的丁涵知道了

那天下午是徐子宜来例假，教室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人病恹恹的趴在桌子上随手写写画画，等着秦依依的饭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笔下的字变成成了谢于归的名字。突然她的身后落下来一片阴影，她还以为是秦依依回来了，可她头还没转过来，就听到一阵嘲讽声“哟，就你，也配肖想校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徐子宜霎时间脸色煞白，一阵慌张，立马用书盖住了字迹，抿着嘴没说话。

徐子宜知道丁涵为人，用这件事来此逼她，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她看着丁涵得意洋洋的笑容，心中一阵气恨，最后紧紧握着笔，在报名表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三个字:徐子宜

“子宜，你疯了吗，就你这个体格，你报名1500？”秦依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子宜，除了震惊外还有些气恼。徐子宜低着头，语气闷闷地说“她知道了”秦依依顺口就接过话头“她知道什么也不能让你跑1500啊”

话音刚落，她似乎想到什么，机械的转过头“不是吧，谢于归？”徐子宜认命的点点头。秦依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开口“你啊你啊，真的是……”

后来两个人久久没有开口，任由月光的亮洒在这片沉默里

虽说1500不是她自愿报名，可是为了到时候跑起来好过点，徐子宜还是认命的开始了每天晚上的操场跑步，也当是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方式。

秦依依刚开始死活要陪着徐子宜，可自从她因为陪着徐子宜吹秋风感冒以后，徐子宜说什么也不肯了，这就有了每天下午分别的名场面。

林晚秋屁颠屁颠的跟在秦依依后面，秦依依一脸不耐烦的在前面走着。

是的，没错，林晚秋和秦依依分到了一个班。

秦依依总是放心不下徐子宜，时常是要在放学以后看一眼徐子宜，林晚秋总是会默默的跟在秦依依后面。

徐子宜看着他们的背影，总觉得林晚秋好像喜欢依依，她甚至都觉得，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有人能陪着依依，她也放心了

上了高中以后，只要秦依依不在徐子宜的身边，徐子宜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好像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她越来越喜欢跑完步后一个人静静的走在树林里，听树叶落地的声音，听脚踩过树叶“吱呀吱呀”的声音，听风吹过树叶“哗啦哗啦”的声音，有时候听着听着就想要落泪，她不想要回家，因为回家后不是劈天盖地的争吵，就是一室的寂静。

也许是她太沉默，所以她总能遇到一些需要保守的秘密，一些不能言说的场面。

这天她坐在树林里的长凳上，刚想要起身回家，就听到了一阵争吵，其实说是争吵，倒不如说是女生单方面的崩溃。让她止住脚步的，不是别的，是那个女生的声音

“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对我好，你对别人一样好”

“你总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从来不安慰我，这段关系里，发疯的从来只有我，对吗”

“可是你太好了，我就算知道你不喜欢我，我还是舍不得怨你”

她听到女生的声嘶力竭，听出了女生的痛不欲生，听出了女生的无可奈何，更听出了那是许清如的声音。几乎一瞬间，她意识到对面的那个男生是谁

她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如果她走，踩在落叶上一定会发出声音，她不想让他们因为她的出现感觉难堪;可是她不走，偷听别人的隐私真的好吗

就在愣神的功夫，她听到了对面的男生开了口，“我以为我喜欢你的，如果给你带来了伤害，我真的很抱歉，我其实有在努力对你好，可是……”

是谢于归的声音，秋风好像更凉了，徐子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她也不敢动。她听着那边低低的抽泣声，心里仿佛也下了一场连绵的雨，那样优秀的女生都得不到他的喜欢，还好她从来没想过得到他。

以前她是谢于归和许清如之间的胆小鬼，现在她是自己感情的胆小鬼，独一无二的喜欢，自己珍藏就好，不想给别人伤害的权利，哪怕那个人是他，哪怕他很温柔

她一个人一直待了好久好久，久到对面没有了抽泣声，久到对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搓了搓胳膊，走出了那片阴影，猛然看到一个蹲在地上的身形，吓了一大跳。

她细细辨认来，是谢于归。她看到他靠着树坐在地上，脸色惨白，额头上渗满了细密的汗水。说不担心是假的，可她知道不管谢于归和许清如如何闹矛盾，他们才是情侣。

但她头一次只纠结了片刻，就决定把谢于归带出小树林，因为四下都没有人，她实在做不到把人丢在这里不管。

“小归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徐子宜蹲下去，轻轻摇了摇谢于归的肩膀。谢于归抬起头，费力的睁开眼，看到了一个小女生，可是灯太暗了，他认不出是谁，只能轻轻点点头。

徐子宜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急急打了120，可她必须先把谢于归弄到学校门口，不然救护车也很难找到这里

她急的一头汗，咬咬唇做了一个决定，她费劲的扶起了谢于归，将他的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几乎是一瞬间，她的双腿同时打了弯。

她用手扶住谢于归，颤颤巍巍的，亦步亦趋地背着谢于归往前。

尽管徐子宜有170，可是谢于归终究是一个成年男子，对于徐子宜来说，这是一种泰山压顶的重量

她的腰几乎要弓到了90°，额头上有豆大的汗落在地上，她不知道过了多久，走了多少步，还有多远

她感觉到了她的心跳声，衣服的黏腻感，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可她都不在乎，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后脖颈喷洒着的呼吸声，呼吸声很急促，他很痛苦。

她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终于，她走在了光亮处

你看，明明是两个人的身影，可只有一个人在沉沦

她把谢于归放在了树林边，顾不上浑身的瘫软，几乎百米冲刺地去马路上找了一个男生，请求着男生帮忙

也许是她的着急和担心太盛，也许是说出的话和伸出的手都带着颤抖，让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为之心动，他背着谢于归去了学校门口。

徐子宜擦了擦头上的汗，紧紧地跟了一路，亲眼看到谢于归被送上了救护车。那一瞬间，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你若问徐子宜，她后不后悔报名1500米，她一定摇摇头说，路上的风景很美，我短暂的碰到了山上的雪，云间的月，又把这场景色还给了人海

漫长的一生里，她和她的光有了短暂的交集，盛大的爱意被秋风见证了，从此秋风习习，吹遍了每一年的四季

2009年9月25日

我捡到了一束光，日落时还给了太阳，然后，继续仰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