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蛇与鹰
红皇后带着和自己不相符合的冠冕，她聆听着心中的旋律，并几乎要与周围融为一体。当她迈过周围的路径时，海波拉斯家族的骑士们像猎犬一样伴随左右。
她在自己的菜园里看到了蔓延的毒蛇，它是自己的敌人，它潜藏在帝国所缔造的黑暗之下，等待着自己一样的老人暴露出弱点，这样它就能冲出水面将这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拖入水面溺死。
“我们承包了飓荡星的任务。”她身后的海波拉斯家族骑士总管说道，“为什么？”
“你在质问我的决定？”
“只是不解，您的姐妹，我的母亲，阿戈尔·纳斯托尔正在召集地询问此事，瑟莱斯塔向来与安维鲁斯交好，加里斯都控制着他们自己的铸造世界，为什么需要飓荡星的帮助。”骑士总管忐忑不安地问道，“所以，太后，到底为什么？”
“那就用海波拉斯家族的规矩来。”红皇后拒绝告诉自己的骑士总管原因，为了守护自己丈夫与儿子们的王国，她不会告知任何原因。
“……”这句话堵住了骑士总管的嘴，她抿着鲜红的嘴唇，有些不甘地望着红皇后的背影。
“对拜里昂·阿特拉克斯的通缉令已经被火星所察觉，我们不能让火星和泰拉插手我们与飓荡星之间的交易。”红皇后伸出手，不知道在迎接什么，很早以前，瑟莱斯塔的禽类就已经被她下令灭绝了，随后是加里斯都。唯一被允许存在的禽兽只有用来食用的多羽肉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鸟类得以存活。
海波拉斯家族最精锐的猎杀部队将被启动，他们将与飓荡星的屠夫家族，被奴役的阿特拉克斯家族一起被释放出来。
与马卡多交换的情报没有任何价值，而为了给自己的长子打造一台史无前例的超级骑士，红皇后必须要全力以赴地支持飓荡星。她对飓荡星那远超火星的骑士技术也心知肚明。
——
希恩回到了自己骑士们所在的地方，所有人被禁军羞辱一番后，都垂头丧气，蒙泰古惶恐不安，冉桀则暴怒无常。
“叶莲娜呢？”
“她在尝试学习厨艺，或者说……煮米饭。”没有骑士回答希恩，回答他的只是黑军元帅拉斯洛。
“你们两个，还有鲍里斯和科洛桑，你们这群家伙，今后嘴巴都给我缝起来！”
冉桀还在喘息，在哼声，他不断地躁动着，表达他一直以来对帝国的不满。冉桀一直都是家族的传统派，这一派别的一个危险分支就是家族独立派。斯乌恩家族本来就掌有一个自给自足的帝国，但是人类帝国没收了它，将斯乌恩家族的领地并入到了自己。加里斯都每年给泰拉缴纳的名义上的税收，但是在独立派眼中，这不是税收，这是赔款。
紧接着，帝国抹除了家族传递万年的文化，那些最古老的，比所谓高哥特文化更加珍贵的遗产，就这样被帝国无情地毁灭了。
本来家族可以不用这样的，但是总有这么一群卖祖求荣的东西，他们认为只要舍弃了这些，帝国就会接纳他们，就会允许家族回到最初的家乡。
已经到了希恩-冉桀这一代了，年轻人早就对回归泰拉没有什么希望，泰拉距离他们太远，海波拉斯和凯撒瑞恩的加入更是让他们对泰拉的归属感进一步下降。有时候希恩会自称希恩·海波拉斯，冉桀也会自称冉桀·海波拉斯，或者干脆叫做冉桀，以家族古老的，唯一在灰烬中能被找到的姓氏自居。
“他们夺走了我们家族的一切！”冉桀几乎难以控制自己地咆哮起来，“我们本就是一个帝国，我们来自泰拉东方的那片土地——”
“闭嘴！”
“我不！”冉桀立刻站起身来，“那些狗东西，那些所谓的首都人——他们不得好死，我愿意捐出我的一切去打倒他们，只要有人愿意做第一个，我就立即响应！”
“你再多嘴一句——”
“大哥，你也应该这么想吧，我们本来就不需要这群愚蠢的机械教，也不需要傻逼的帝国在我们的头上指手画脚——”
希恩抓住冉桀，他第一拳就是一记上勾拳，紧接着就对着冉桀的太阳穴来几下。冉桀被希恩这突然的袭击打得落花流水，这让他回忆起小时候希恩还没有成熟时，两人在草地上打架，冉桀总是打不过希恩。
希恩打得越狠，他保护弟弟的心就越是迫切。
万一黑军有人打算用他们的人头来立个军功，那一切都完了。
但是希恩不知道的是，黑军们自始至终都对希恩忠心耿耿。
希恩看见冉桀终于不吭声后，才终于将双手甩出鲜血。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冉桀。”希恩说道，“我们是帝国封臣，我们向帝皇发誓效忠，就要无条件地服从他们。不服气就憋着，事后发泄到战场去搞屠杀都没问题，但是不要蠢到在这里，在人们可以听到的地方突然地发飙，伊莎贝拉可以原谅你第一次，但是不可能有第二次。”
“大哥……”
冉桀已经被打得有些找不着北，他并不憎恨希恩的暴力，他知道希恩必须这样做，这样的话，一旦真的有人泄露，禁军们也不会去找家族的麻烦。而事情被简化到冉桀的个人问题上时，一切就变得好处理得多了。
“把这个拿上。”希恩从桌子上拿走一本书，然后交给冉桀，“不管你内心怎么想，我现在就要你用手按在帝国真理上，发誓自己对帝皇绝对效忠，永不背叛。”
“……”
“说话！”
“我宣誓……对帝皇和他的帝国效忠……不会背叛。”冉桀不情愿地说出了自己的誓言，也许有一天他会打破这个违心立下的誓言，这不属于破誓。
“很好，你们都看见了。”希恩看向周围的人。
“嗯，冉桀公爵对人类帝国忠心耿耿，至死不渝。”蒙泰古第一个说道，“由我见证。”
“蒙泰古侯爵，鲍里斯男爵，科洛桑男爵，我们都见证了冉桀公爵的誓言。”希恩几乎是强迫自己的手下相信冉桀的忠诚。
直到所有人都点头，希恩才最终放过冉桀。
冉桀勉强地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他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感觉，如果刚才自己不认怂，希恩会一口气打死他。不过，希恩不会对自己亲弟弟下手的，冉桀当然知道希恩的性格，他对敌人杀伐果断，不会因为对方是老弱病残，男女老少而有所留手。
“我们要一心一意地参与大远征中，不可有任何不忠诚的想法。”希恩再次勒令其他人，“另外，拉斯洛，你跟我过来。”
“是，希恩领主。”
——
“关于叶莲娜，你想跟我说些什么。”
“我们找到了许多焚尸炉一样的尸堆，在西北角，之前只有她和她的骑士在那里，她一人扫清了这里的敌人。”
“这不是很好吗？”希恩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叶莲娜能打真是一个不幸中的万幸，“欧罗伯恩家族呢，他们现在怎么样？”
“病得很重，谁也不见。”拉斯洛摇摇头，“他们说自己无力改变命运，在你们上船之前，就集体带着骑士不辞而别，他们认为自己回到家乡，也许就能解决问题。”
“听上去是家族遗传病。”希恩喃喃道，欧罗伯恩家族的自由之刃还能回去，但是希恩，他曾经远远地遥望过瑟莱斯塔，他想过回家，可是他却不能回家。即便那些人欢呼着簇拥他登上王座，他也不能回去，他的原则与底线，不能容忍他这样沾满亲人鲜血的污秽罪人回到故乡。
“我又能回到哪里去呢？我风尘仆仆，四海为家。”希恩说道，冉桀都能回去，但是唯独希恩回不去了。
“就像古代寻死的游侠骑士一般。”拉斯洛不禁感慨。
不知为何，希恩突然很想去见叶莲娜，听到拉斯洛的描述之后，他突然对这个陌生的少女起了兴趣，他想了解这个自由之刃，想知道她立下了怎样的誓言，离开家族到底是为了什么。
——
在即将走到厨房的时候，希恩和穿着白色围裙的叶莲娜撞在了一起。
叶莲娜那小小的身体居然把希恩给撞倒了，也许这是给他殴打弟弟的报应，至少希恩是这么觉得的。
“走路不长眼睛吗？”一旁护卫的库尔台少校朝着叶莲娜吼道，把她一下子吼至角落瑟瑟发抖。这些黑军只认希恩这个主人，如果希恩命令，他们甚至可以向帝皇开枪。叶莲娜冒失的行为激怒了身旁的黑军，他们在战时的豺狼，而在平时，则是海波拉斯家族的家丁。希恩虽然姓斯乌恩，但是在斯乌恩-海波拉斯联合统治，以及他的父母分别是斯乌恩和海波拉斯的最高掌权人，黑军对他自然是绝对忠诚。
“我——”
“没事。”希恩看着一旁要哭出来的叶莲娜，“你干什么了，这么兴奋。”
还没等对方回答，希恩就看见叶莲娜手里抱着的，是一盆饭，也许她刚刚学会了这个人人都会的，甚至都不能称为手艺的技能。她似乎急于向其他人表现自己，却不想弄巧成拙。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叶莲娜，关于你加入战帮的仪式，还有一些首尾需要收拾。”希恩说道，“跟我过来一下。”
“那个……饭。”
“别管那个东西了。”
“尝尝。”叶莲娜近乎乞求地看着希恩，希恩怀疑如果自己拒绝，叶莲娜就会跪下来。
今天下跪的人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让一个女孩这么颜面扫地。
“行，嗯，很好吃。”
此乃谎言，不下菜的米饭能好吃到哪里去？真是睁眼说瞎话，但是叶莲娜像是真的相信了希恩所说的一样，即便希恩满脸不屑，她也把希恩说的话当成了真诚的赞美。
“现在跟我过来吧。”
叶莲娜憨笑着，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
希恩和他的弟弟们站在大厅的下方，叶莲娜即将说出自己立下的誓言，自由之刃就是这样，当家族无法继续容身，或是渴求其他荣誉的时候，他们都会立下誓言，只有达成了誓言，他们才有资格回归家族。
冉桀和蒙泰古的誓言是再简单不过地出人头地，鲍里斯和科洛桑则是作为侍从对主人的忠勇跟随。
希恩的誓言让人匪夷所思，他的誓言是继承至高王位。
海波拉斯家族的至高王位是少数可以通过暴力获得的统治地位，是的，即便并非海波拉斯家族的成员，也可以通过在决斗中击败对方，来获得至高王的位置。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野蛮家族，他们融入冷酷但是有着森严秩序的斯乌恩家族，希恩的母亲花了不少功夫。
“你的誓言。”希恩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叶莲娜藏了什么秘密，他们已经答应了这个女孩，只问她关于誓言的事情，其实在许多自由之刃战帮，连誓言都可以进行保密。毕竟大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有希恩会费尽心思地组织一支纪律严明的战帮。
“我的誓言……”叶莲娜喃喃道，她忽然发现自己看不见眼前的骑士们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分崩离析，逐渐瓦解。
可怜的，成不了气候的笼中公主。
曾经拼命地想要逃回自己的故乡阿里安和飓荡星。
但是呢，世界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总是有着英雄与救世主。即便真的存在，她这样的屠夫也不值得别人来救她。
想要活下去，想要体面地在阳光下活下去，不用被统御大贤者像奴才般喝来喝去，不用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被倒吊在铸造厂上被浓浓升起的黑烟熏成废人……
她想总有一天像个正常的骑士……不需要成为骑士，就像一个普通人就满足了，就像一个在帝国巢都的普通平民庸庸碌碌地赚钱，但是赚钱之后要做什么呢？
把家人从统御大贤者的手上赎走，推翻帝国或机械教的统治是绝对做不到的，所以要和平的方式，要准备大量的现金，把家人，不，把族人，全都赎回来。
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叶莲娜这个唯一的逃脱者，能够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叶莲娜突然开始落泪，她的身子在颤抖，“我想活下去，我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