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合同欺诈(下)
“签了这个合同我老豆就是老板了?是不是真的啊?万一阿叔你不认账怎么办?”
老板看着刘明旺拿到合同,脸色骤然一变,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怎么可能,法治社会,只要签了合同,想反悔都不行的啦,你以为差人食硬饭嘅!”
说着,老板伸出手来笑着道:“好啦,合同一式两份,你把你的那份拿去慢慢看,把我的那份还给我啦。”
刘明旺没接话,只是坐在刘伟福身边,开始翻起了合同,看了起来。
老板的脸色愈发难看,屁股在椅子上起起落落,显得如坐针毡的样子。
“刘生……”老板看向刘伟福。
刘伟福也显得有些没面子,也不知道一向有礼貌的儿子为什么会突然转性一般。
“不要捣乱,饿了让灶头煮给你食,把合同还给阿叔。”
“好……咦?不对。”刘明旺刚把合同递了过去,到对方手边又抽了回来。
“阿叔,我大致看了一下,合同里好像只写了经营权的转让,没涉及土地转让的条款啊,这样将来我老豆就算当了老板,岂不是也要为你打工?这个价格应该不只是买块玫瑰酒家的牌匾吧?”
“胡说八道!”老板彻底变色,站起身来就要把合同抢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刘明旺把合同甩开,另一只手拿起手边的茶杯,就将热水泼在了老板脸上,然后一脚戳在对方的脚踝上。
“扑街!骗不成就要抢!!!”
刘明旺骂道,随及,将手里的合同撕个粉碎,有签名的地方还刻意撕了下来,用茶壶里的水泡软、揉碎。
刘伟福站起身来,似乎被眼前的变故惊到了,下意识地想大声呵斥刘明旺,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刘明旺说的话,以及眼前这个人的反应。
刘伟福握紧手里的提包,问道:“赵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做乜鬼!”玫瑰酒家老板被刘明旺一记“戳脚”踢得站不起来,脚踝处的皮都被搓下去一块,痛彻心扉。
想要站起身来,但是脚踝痛得让人流泪,只能单膝跪地说话。
“你做生意没诚信!没诚意!谈好价格又找自家细仔来搞破坏!你对价格不满意可以谈啊!”
玫瑰酒家老板一边流眼泪一边说道,看上去颇为可怜。
刘明旺把撕碎的合同递给父亲,“老爸,张伯,你被他骗了,合同签了以后,饭店依然不是你的,打官司也打不赢。他之前骗过一个人,不过被那人识破,我偶然知道了这件事,特意来提醒你的。”
此话一出,玫瑰酒家老板胀红了脸,似乎无话可说,而刘明旺猜得也不错,刘伟福的确不是对方骗的第一个人,只不过却是第一个受骗的人。
事到如今,哪怕再傻也能看出不对劲来,父亲和合伙人脸色俱变得非常难看。
“爸,张伯,我们走吧。”刘明旺说道。
“想来就来,打完人就走,没可能!”赵老板大声吼叫道。
然而话音刚落,玻璃碎裂的巨大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玻璃碎片炸得满地都是。
刘明旺单手捏住餐桌的玻璃圆盘,手臂平移,但是上身未动,就将整个玻璃圆桌抽了出来,砸在墙上。
刘明旺狞笑着看向赵老板:“好啊,赵老板,我就待在这里,等着你的人来,我保证不惹皇气!看你的饭店有多少人够我打!这钱你要是能抢走,就算我包给你老母新婚的利是!”
其实赵老板也知道被识破,骗钱无望,但到嘴的鸭子飞了,还挨一顿打,心里总是有火,想要发泄。
但是刘明旺一副恶鬼托生的样子,吓住了他。
他今年还未到十七,但是身高已经来到了一米七七,体重一百三十来斤,在这个年代绝对算是“壮汉”。
单手就能轻松将十几斤重的玻璃桌旋飞,一般练家子都做不到。
而且刘明旺故意谈到“抢钱”,就是为了故意把对方的动机往这方面引导。如果玫瑰酒家的人真的动手了,到时候到警局做笔录的时候,谁说得清你是要“出口气”还是要抢劫?
玻璃桌碎裂的声音惊动了包厢外的人,很快就有人推门查看情况,一群店员看到满地的玻璃碎碴和跪倒在地的赵老板,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
打架最重要的是胆量,是气势,刘明旺一副恶虎模样,老板又一副衰仔相,谁也没勇气上前。
开什么玩笑,大家一个月几百块钱,谁给你卖命。又不是混字头的四九仔,还要打生打死,大晒马,争地头。混江湖行古惑咩?
“赵老板!你骗我!”合伙人张伯涨红着脸说道。
“不要讲骗!大家做生意而已,有盈亏很正常!你没收钱啊!”赵老板骂道。
张阿伯红着脸,不再说话。
“走吧。”刘伟福铁青着脸说道。
三人穿过人群,下了楼,离开玫瑰酒家,走了一百多米远,才打了辆的士。
三人都坐在的士后座,刘伟福坐在中间,抱着装满钱的手提包,心有余悸。
这些钱可不只是刘伟福一家的身家,还有妻子娘家的,亲戚的,朋友的,同事的,要是没了,合法地被人骗走了,怕是要懊悔到跳花都湖。
前世刘伟福倒是没跳湖,但是也因此无精打采了好几年。
坐在一侧的张阿伯低着头,始终未说话。
三人一言不发,只有的士车广播电台里发出的甜美女主播的声音,在播男科医院的广告,气氛十分压抑。
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但是谁都没说出口。
就比如这次,玫瑰酒楼的转让就是张忠辉一手促成。
二人都是制片厂的员工,是老同事了,相约下海做生意,本来刘伟福更中意另外一家餐室,是张忠辉极力推荐这家酒楼。
倒也不是张忠辉和这家酒楼合伙做局,这点刘明旺非常确定,因为前世张忠辉也被坑得很惨,过年甚至连买鸡的钱都没有,都用来还债。大年二十九四处借钱,颜面尽失。
但他也不全然无辜,因为他和玫瑰酒家达成了私人约定。如果促成了这起转让,玫瑰酒家老板会私下返一部分钱还给张忠辉。
而刘伟福本身也正是因为对张忠辉过于信任,所以才险些上当。
说直白点,正是张忠辉的愚蠢贪婪,险些害了两个家庭。
若不是有刘家细仔忽然出手搅局……想到这儿,张忠辉就吓出了一身白毛汗。要知道,刘伟福怀中的那个包里面,也有他的一沓钱。
的士汽车停在家属楼下,三人从车里走出,刘伟福从包中取出钱来,递给张忠辉,“忠哥,这是你的那份,先收好。”
张忠辉在黑暗中红了脸:“阿伟,我……”
“不要紧,这次有惊无险,大家也都没实际损失。”刘伟福语气平静,“做生意有风险,这点我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刚下海就这样凶险,经过这次这件事,我们都要吸取教训。”
“你先把钱拿回去,我也回家和金妹商量,接下来要不要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同谁做生意,一切都要想想好再行事。”
张忠辉低下头,缓缓地接过钱:“阿伟,对不住……”
“不要道歉,这次大家都有错。”刘伟福说道。
和张忠辉分别后,刘明旺跟在刘伟福身后,这时刘伟福忽然站定,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刘明旺道:“你还是那个明仔咩?好似换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