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邪门
一家人坐在桌前，准备好碗筷勺叉，倒上酒和饮料，等苏木林下楼，坐在主位上，大家这才一起动筷子。
今天的餐桌话题，李香兰的事可以不说，因为她是苏木林的岳母，女婿对岳母的约束力和影响力有限。
但苏如眠疑似恋爱，必须讲出来，苏家的大人必须负责。
张珏问：“听你舅舅说，你和你们高中班上最帅的男同学又成为复读班同学了？”
苏如眠回答：“嗯，舅舅对他也很熟。”
“张斌你认识？”
“我认识他爸几年了。”
于是张斌介绍何诚丰，做人挺讲胃口，捧哏帮闲，跑腿积极，有几套房产和门面，几家半死不活的小公司，老婆是国企会计，总资产1000多个，也就是个普通中产。
接着评价何俊伟。
张斌在脑海里找了一圈，找不到准确的形容词，最后说：“小伙子确实很帅，但是有点邪门。”
“邪门？”
这下连苏木林都产生好奇心。
张斌就把何俊伟与社区合作培训，以及白天提出的搬迁计划说出来。
一个学生为什么会精通推拿按摩，还能获得社区信任，得到与官方合作，做下岗再就业培训？
他完全想不通。
张斌说：“我给了他1000平米，免租金，让他引流过来。”
苏木林皱眉：“为什么要免租金？”
张斌心道，来了来了，他换成严肃口气：“因为，如眠和他关系好像不一般，这个钱我不好收。”
苏木林的声音更严厉：“什么叫关系不一般？”
“他们有点像在……谈朋友。”
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苏如眠身上。
苏如眠大方承认：“我对他确实有好感，但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们连手都没牵过。”
？？？
大家本以为会听到“他在追我”这种回答，哪知道，听起来像是苏如眠先投降了。
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女儿都如此优秀了，竟然还会输？
张珏紧张抓着女儿的手：“他哪点吸引你了？”
苏如眠很早之前就认真想过：“应该是神秘感吧，他会的东西太多了，我压根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他可能随时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比如，我给您听几段他念的诗。”
她拿出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打开她珍藏的，每天都要循环听很多次的何俊伟朗诵，放给妈妈听。
《我用什么留住你》这一段朗诵，何俊伟低沉，磁性，酥到不行的声音，让三个女人都迷住了，怦然心动。
第二段，叶芝《当你老了》。
李香兰今天第一次听，感动得热泪盈眶，年纪大了听不得这个，眼睛里容易进砖头。
新鲜出炉的《小王子》，如同在耳边娓娓道来，讲述着最动听的成年人童话，标准流畅的英文朗读大概是雅思7，8分的水平，远远超出高中生的实力。
苏如眠感慨说：“我见过的其他男生不是沉迷打游戏，就是看小说，刷抖音，无一例外肤浅的要命，哪有这种会念诗的呀？而且没有下个五年八年的苦功，英文诗能念成这种水平？佳佳您听了，心动吗？”
李香兰按着胸口，脸上余韵未消，她还没从这些情诗中走出来，北师大的文艺女老师对这种东西免疫力为零。
张珏明白了。
家族里就没有这种类型的男性长辈，同辈也没有。
苏木林和张斌都给不了她这种温柔呵护的感动，大家宠溺她，也只是在物质上有求必应，没人在精神灵魂上这么宠爱她。
张斌在一旁，牙都酸了：“声音好听又不能当饭吃。”
苏如眠抿嘴笑：“您没吃过他做的烧烤？说实话哦，骗人是小狗。”
“……”
张斌不骗人：“我确实吃过，小伙子搞烧烤有两手，大师级别的那种，要是在外面摆摊开店，顾客至少排50米长龙。”
“这么夸张？”
“不夸张，学校公众号有800多条评论，都是夸他的，我食堂后厨给他留了套设备，准备开学后一个月搞一次‘育木林高中烧烤节’，保证全校师生排队，金秘书连计划都写到宣传册里了。”
这么说，何俊伟会的东西太杂了，而且与苏家熟悉的领域距离很远。
所以“邪门”这个评价，苏木林认同。
苏家只是最近十几年靠一波房地产发财，目前深陷泥潭，破产返贫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讲家族底蕴，其实也没多少，好吧，说难听点就是暴发户，仅仅比煤老板，矿老板，名声好听一点，勉强只有娘家算得上是书香门第，李香兰家族那边出过教授学者。
豪门贵族要三代培养，苏家才两代。
所以苏木林在择婿的观点上，比那种顽固守旧，鼻孔朝天的老钱家族，要开明得多。
但再开明，也不可能什么背调都不做，就放任女儿自由恋爱。
负责的家长一定会为女儿着想，哪怕是当一时的恶人，也比一味放纵，什么都不管，到时候出了问题再哭天喊地悔不该要好。
终于，一家之主苏木林做出决定。
苏木林对张斌说：“你继续跟进那个开店计划，先把7月中期债兑现完，尽量多招商几家，拿到300往上走，你越多我这边压力越小，必要时给银行安个心，跟他们谈，还完旧款再借新款，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不要太计较钱，活命要紧。”
张斌答应：“好的姐夫。”
苏木林再看老婆，一个眼神，没说话，张珏就明白她要干什么，她必须赶紧把何家的底细摸清楚。
“我知道。”
“嗯。”
夫妻之间很多话都不用说透，都懂对方。
接下来是女儿。
苏木林看着苏如眠，这个坏人只能亲爹来当了。
他狠狠心说：“如眠，你正好今天回来，就别去舅舅那里玩了，安心在家复习吧，高考之后你已经放松了一个月，也该收收心了。”
“好吧……”
苏如眠从小就怕爸爸，完全提不起反抗的心，但情绪显然低落了好多。
张斌看到她的委屈小表情，心都要碎了，一直在掐自己大腿，不要心软，千万别心软，我们都是在为你好。
张珏的态度很重要，她对女儿温言软语：“对不起如眠，爸爸妈妈最近压力很大，忙着公司的事，疏忽你的感受了，这件事太突然，请你给我们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好吗？”
苏如眠毕竟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她没有表露出太多不满，吃完就上楼练琴去了，连张斌带着李香兰回去，她都没有下楼送送外婆。
孩子心里委屈啊。
李香兰是最了解外孙女的，因为她是从好奇，质疑，到见面，了解，最后是欣赏，她相当感激何俊伟这个媒人。
走之前她说：“要查你们就快点查，查出来了赶紧给她一个交代，说实话，你们没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样子，真的会发光，跟你恋爱时候的表现简直一模一样……哎！可惜我只是个不中用的老太太，你们才是她的爹妈，你们上点儿心好吗？”
张珏满口答应，送走老太太，回头就给公司的手下下达调查任务，一份与王老头类似的完整背调资料，将在几天之内送到她手上。
翻来覆去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张珏还是不放心。
得知何俊伟要去确定装修方案，于是她来到锦绣长新，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
何俊伟对此一无所知，第二天清早，卤蛋伯伯肖家富又来了，还提着一麻袋早上现杀的乡下走地鸡和池塘麻鸭。
“你肖伯伯是我喊来的，我觉得你说的那个餐馆有搞头，肖伯伯也想回城里投资做点其他生意，今天过来看看。你先去给王爷爷送两只，正宗土鸡土鸭，吃了对身体好。”
何诚丰把最大的两只鸡鸭挑出来，装进塑料袋，其他的冻进冰箱，全塞满了。
何俊伟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给王老头送去。
王老头说：“我反正没事，跟你去那边转转，看看你的新场地。”
咳咳，您是想见李奶奶吧？
“好呀，我带您去外面下馆子，吃香喝辣。”
何俊伟再看看眼神讨好，摇着虚空尾巴，想跟着一起出去玩的王小狗，笑嘻嘻说：“小帅你在家要乖乖的哟。”
“胡……”
王小帅咬牙切齿，捏住拳头，示威挥了挥，但威胁了个寂寞。
可怜孩子，天天被武大家教团的三男一女，轮流补习，人都瘦了一大圈。
四个人一起走，肖家富开车。
路上，肖家富一不问回报率，二不问会不会亏钱，三不问是不是坑。
他只问何俊伟，是否确定搬迁培训中心。
何俊伟说是。
肖家富说：“这个项目我投了。”
何俊伟有些吃惊：“您都不用亲眼看看？您也不问投多少钱？”
肖家富呵呵笑：“看你就行了，你爸说300万，这个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何诚丰在副驾驶笑眯眯问：“怎么样，肖伯伯给不给力？”
“太给力。”
何俊伟竖起大拇指。
选择大于努力，势力胜于实力，有些人做对了选择题，活该他发财。
王老头也知道这个计划，其实他也有助力。
体质内，要想改革一件事，最好要有自上而下的改革动力。
王老头上次投诉黄淑芬，人家一通调查，拔出萝卜带出泥，揪出姓雷的，查出来几十万，完了。
人家一看，嘿，有人盯着这些钱呢？
那好，社区你们别搞了，花了钱还没效果，我还不如把钱花在有效果的地方，巧手匠心公司不就是现成的技术合作伙伴吗？
只要上面同意，下面推行起来就特别顺利。
谁有资格抬头向上喊话呢？
当然是他王贯平，还有王为民了！
所以王老爷子是何俊伟说话的最大底气，这一声“师父”，绝对叫得值！
到了锦绣长新，商业街二楼毛坯现场，何家父子俩等设计师过来讨论方案，王老头当参谋，肖家富就去和张斌谈合同。
张斌一听，好家伙，对方来了一个连。
不行，要打仗，姐弟一起上。
他把张珏喊着，叫上金秘书，杀到二楼装修现场。
这下有意思了。
一屋子混乱关系的大杂烩，如同斗兽场。
亲家公，亲家母+亲家舅。
女婿，丈母娘+娘舅。
继父，继女+继子。
小弟+小弟朋友，好大哥+大姐。
人物关系要多乱有多乱，双方之间不信任。
关键是，张珏张斌姐弟俩是清楚所有人关系的。
何家这边只认识张斌，都不认识张珏。
战争迷雾都不一样。
优势在张家，做过先手背调的也是张家，他们怎么可能输？
第一个动手的是何俊伟。
他黑着脸，将设计图纸扔到设计师怀里：“什么垃圾设计，骗钱骗到我头上来了？跟你说，你们公司那一套别用在我这里！走走走，我不用你们公司来设计了！”
设计师是个30来岁的男子，气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要不是看到张斌过来，他肯定当场和何俊伟开撕。
哼！
设计师拿着图纸转身就走。
张斌一看，近身缠斗的机会来了，赶紧上前问：“小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