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雕刻家
H女士接受着成高远的跪拜，并逼迫其奉上旧印。
成高远挖出自己的眼睛时，并不觉得痛苦，只是一种由神传递而来的愤怒，让他逐渐意识到眼前之人非是他崇拜的神。
他低吼着“亵渎”，却无法摆脱H女士的心灵控制。
H女士乐于操纵人心，这是失去人类情绪后，她能够品尝失去之物的唯一路径，失去敬畏，沉迷享乐，由此也会变得肆无忌惮。
一种悄然而生的可怖变化，便在愤怒、不甘、沉迷与放肆中悄悄生长。
托马斯·坎贝尔看到，H女士身上开始生长出眼睛来，她的脸上，她的手上，她的所有皮肤上，都在长出一只又一只的眼睛。
托马斯·坎贝尔骇然注视着这一幕，不久前在中缅边境所经历的绝望和恐惧再次袭上心头。
“H女士！”托马斯·坎贝尔惊呼。
“我连通了……伟大……我是……”H女士意识在模糊，她混淆了自身存在，看着自身生长出来的所有眼睛，开始恍惚自己究竟是谁的祭祀，谁的爪牙。
“命运之轮对称宇宙万物！”托马斯·坎贝尔激活幸运骰子，让自己获得启迪之力，并将手掌覆盖到H女士的脸上。
在H女士额头，一条即将开启的眼缝，在托马斯·坎贝尔的手掌覆盖下，又渐渐合上。
H女士毕竟是C级调查员，她自身生命形态的特质，在托马斯·坎贝尔的启迪之下，她恢复了自我意志，开始召唤属于自己的力量。
“迷离、幻觉、不安、彷徨、虚无……”H女士念出祷词，让力量降临。
于是在托马斯·坎贝尔眼中，H女士开始变得虚幻，而一只又一只的眼睛，就似是一条又一条的爬虫那样，附着在一片幻影之上，随后又纷纷掉落，落在地上，开始蠕动着爬行。
一时间，整个地面，所有廊柱，都布满了正在攀爬的眼睛，这规模，显然不是一个伟大生命的投影可以解释，托马斯·坎贝尔骇然望向那座雕像，就注意到了那只正在凝视他的眼睛。
“你竟敢直视我！”
久违的斥责像是霹雳那样炸在托马斯·坎贝尔脑中，伟大生命本尊在此，托马斯·坎贝尔的心灵和他眼中的世界同时剧烈动摇，他忙拿出幸运骰子，以女神之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尔后，他就看到了，成高远慢慢站起。
虽受了重伤，但那重伤正在迅速恢复，而成高远额头上的眼睛散发着邪异的红光，这让经验丰富的托马斯·坎贝尔意识到，成高远额头上那枚旧印能够赋予使用者以强健体魄与超卓的复原能力。
应是枚很有效果的旧印，但现在很难拿到了。
“亵渎！”
成高远跑了起来，他像是一支利箭，贯穿了H女士的身体，两个躯体奇妙的交融在一起，尔后H女士像是被风吹走的纸一样轻飘飘的后退，一边退一边变得鲜红，她受伤了。
而成高远也似在这一刻变得轻飘飘的，他同样被H女士的奇异力量所攻击，一样受了伤，但这是巢穴，成高远会快速得到恢复。
托马斯·坎贝尔马上跑过去，他年龄虽过五十，但体力非常好，挽起轻飘飘的H女士就跑。
展馆不能久留，因为已成邪恶领域，伟大生命降临，还有祭祀在旁，这就是恶魔巢穴，他们错误判断了对手，但血眼邪神怎么可能凭空降临呢？中缅边境才是血眼邪神的巢穴啊！
足踏之地，皆是倒映的双眼，一双又一双的血红眼睛从地面的反光中注视着他们，托马斯·坎贝尔跑了几步，忽得感觉自己迷了路，小小展馆，竟然能迷路……托马斯·坎贝尔这才意识到，刚才女神赋予他启迪之力，却暂时拿走了他的方向感。
不过托马斯·坎贝尔毕竟有办法，他是幸运女神的眷顾者，他掷出幸运骰子。
幸运骰子在一片血色双眼的注视中，泛着五色光芒在地面上滚动，滚啊滚啊滚啊，然后被一只手给拾了起来。
托马斯·坎贝尔望向那只手的主人。
就见到了肖讷。
“你被污染了么！”托马斯·坎贝尔质问肖讷，他扭动拐杖，从其中抽出一把细剑来。
在格斗术上，托马斯·坎贝尔同样精通，如果肖讷被污染，并试图成为邪恶的帮手，托马斯·坎贝尔会毫不犹豫的刺穿他的心脏。
肖讷没有回答，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幸运骰子。
这时，托马斯·坎贝尔身后已经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与脚步声相随的，是大片大片从地板上涌来的眼睛，而托马斯·坎贝尔已经失去方向感，无法逃离此地，他现在只能指望眼前的肖讷。
“肖讷，如果你没有被污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托马斯·坎贝尔话没说完。
因为他看到，在他眼中已然成为无比强悍恶魔祭祀的成高远，到近前之后，并没有攻击，而是跪在了肖讷面前。
肖讷则伸出手，向其展示掌中的那枚竖眼。
这一幕让托马斯·坎贝尔心底生出剧烈的、可怕的战栗：“你才是血眼邪神的……祭祀，他只是你的爪牙，这怎么可能……”
他明白了，他们搞错了祭祀与爪牙的身份，这才是导致他们这次调查失败的原因。
但如果拥有像肖讷这种完全理智与清醒的祭祀，那位神，该是何种位阶？
“你对神的认知太浅薄了。”肖讷说，“但你不必去死。”
血眼邪神的首要目标是H女士，自始至终，都是H女士在冒犯衪。
去吧。平息衪的愤怒。肖讷握起手掌，收起能够命令成高远的污染印迹。也就是示意成高远继续干活吧，成高远便扑向了托马斯·坎贝尔和H女士。
在这片神域魔巢中，失去方向感和旧印的托马斯·坎贝尔，和负伤的H女士，终于被成高远逮到。
H女士保持着微笑面容，被无数眼睛包裹并吞噬，成高远拖着她去完成最后的惩罚，即便如此，H女士也并不觉得惊慌，毕竟她没有人类的感情。
托马斯·坎贝尔也逃不过惩罚，他躺在满是眼睛的地板上，等着被改造成为邪神的爪牙，那不会是最严厉的对待，可神也不会饶过每个胆敢触犯衪的人，特别是血眼邪神，连看一眼都有罪，何况是视其为敌呢。
调查员大多是这种结局。
但托马斯·坎贝尔仍然有些不甘心。
这时，他听见了脚步声，并再次见到了肖讷。
他看到那些眼睛也在试图污染肖讷，这很古怪，如果肖讷已是祭祀，眼睛们为什么同样会视其为敌？
“你究竟是什么？”托马斯·坎贝尔用勉强保留的意志问。
肖讷则低头瞧着这个已被眼睛爬满身体的可怜调查员，便一边继续着手中的雕刻，一边对他说：
“我说过，你对神的认知太过浅薄，没有想过神也能被人驯服么？我现在不能让血眼邪神吃了你，否则以你的资质，大概率会成为衪的祭祀，而衪则会变得无法控制。”
肖讷把刚刚雕刻好的鼜刿面具戴在托马斯·坎贝尔脸上，一旦戴上，那些眼睛就开始避开这位调查员。
而鼜刿的守护则带来五色的氤氲，充斥着托马斯·坎贝尔的视野与意志，两位伟大生物在他身体中的交锋，彻底淹没了他的一切。
他还是呢喃着问：“这面具不是……被毁了……”
“毁了还可以再制，毕竟我是个雕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