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里的樱桃树已历经几波人，底层枝上的果实已经被摘完了，但此时我们正踮着脚努力稍微掰弯侧枝，去触到那更顶上的橙红果实，有些被叶面遮着，不仔细看容易忽略。早先熟透的樱桃落了满地，离人稍远的地面上不时有飞鸟来来停停。一开始我们还留一只眼睛防备着校工，毕竟我们也没有报备，结果路过的一个校工过来跟我们搭话，不过是和蔼的语气，他说前几天那场大雨把不少果子打下来了，大概很多没落下的果子都被雨水打过，很快也会烂掉。

微风轻抚过细枝，连带着我牵着枝条的手指，我看见我的袖口随之飘动，像在昏淡的阳光下烟一样的散去。无端想起隔壁宿舍外的那颗雷击木，不知多少年无言伫立在那，仅仅在几天前那场暴风雨中被劈裂了主干，不复往日的英姿。那天暴风雨来得迅速，S大的排水系统又一言难尽，长桥上和广场都是大滩大滩的积水，中午回去的时候我的鞋和裤腿都被泡透了，加上从天而降的无数根雨丝，整个人都湿透了。我们都抱怨这种鬼天气还是不来停课的消息，一直心存侥幸等到下午一点半，才认命般收拾东西穿着凉拖去上实验课，整个实验室部蔓延着湿气。那个样子要多糟糕就多糟糕，不过那种真实感会常驻记忆里吧，成为一种生活着的印记。晚上我们去给朋友的话剧捧场，那是个关于复仇与悔恨，神引与自由的故事，我不由得被剧情牵引着，也在思索起自己的事来，这几天的情绪一直都不太高，所以一晚上我始终一言不发。我似乎在任何地方，又似乎不在任何地方，被朋友们点到名字，却始终感觉游离在话题外，只是被例行公事地提及——这让我更不想说话，这种感觉，在越大群体里越被放大，只要我成为某种无关紧要的人时，我就越想逃离这个群体的漩涡，怕它把我当成附赠品一样占据，又把我的存在廉价地消费掉。我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却很渴望朋友的关注和真心实意的关心，很奇怪的，明明是从那么孤单的乡镇的童年里走出来的，却那么渴望爱和关怀，就像是为了这些东西活下去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