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明太子三条腿
主意既定,士气如虹,朱慈烺便一声吆喝,带着大家一起离开了树林。
他们在路上抓了一个农夫做向导,很快找明道路,直奔目标杀去。
朱慈烺猜得没错,北岐河村就在饶阳县境内,距离小树林不到二十里路。众人走了一个时辰,便遥遥看到村子的轮廓。
然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大家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等摸到村外的小树林,搞清楚状况,所有人都面露难色。
北岐河村规模很大,占地一里方圆,起码住着几百户人家。
村子外围筑有土墙,高度接近六尺,村口设置了重重拒马和栅栏,还有十几个乡勇站岗值守。
这哪里是一个小村庄,简直就是一个大土寨嘛。小一点的市镇,大概也就这样了。
赵大勇曾转战多地,打土豪的经验丰富,很快做出了判断:
这个村子没法打,不是几十人吃得下的。
乡勇在外打仗不行,守卫村庄可非常卖力。没有土墙还好,找个缺口冲进村子,大砍大杀一通,什么都妥了。
北岐河防卫如此森严,又是土墙,又是拒马、栅栏的,根本没法强攻。
战士们的盔甲都在逃亡途中丢弃了,就连普通土弓都没法抵御,恐怕还没冲破村口,几十号人就被箭矢射光了。
朱慈烺伏在草丛中观察了一阵,再回头看时,所有人都垂头丧气,士气溃散了七八分。
因为大家都能想到,就凭装备不齐的几十号人,威胁不了北岐河村。由此推之,田唯嘉也不会急急忙忙回援。
这样,在野外击溃援兵的计划就没法实施。袭扰村子除了招来报复,没有任何好处。
“朱秀才,要不……还是算了吧。”
毕长喜是北直隶人士,大明神机营出身,见村子防备森严,忍不住打起退堂鼓。
“小的有个亲戚在霸州做买卖,要不……您跟着我去投奔算了。到那里当个账房先生,多少有口饭吃。”
“……”
朱慈烺默默摇头,霸州在北边,应该早就沦陷。去那里等于自投罗网,自然不行。
赵大勇也叹道:“只好算了。祁州城距离这里不太远,若耽搁太久,那半个牛录兴许过来帮忙,到时就不好办了。”
“只能这样了,散了,散了。”
“朱秀才,小的也有一个亲戚在沧州,不嫌弃就跟着去吧。”
各什长纷纷摇头叹息,有人甚至开始反穿军服,准备假扮平民潜逃。孤身上路再危险,总比留在这里送死强。
朱慈烺彻底无语,原来之前高昂士气只是回光返照,遇到一点点难题,便瞬间打回原形。
散是不能散的。
其他人可以投奔亲戚,或者回小树林继续潜伏,或者找个城池投降,唯独自己不行。
团结这队士兵一起往南走,是他的唯一出路,现在则到了最后关口。
成功,就能拉起一支队伍;失败,则只剩下两个人……或者一个人。
想到这里,朱慈烺一咬牙,决定实施另一个计划。
“大家先别着急,我有一个办法,能把田老贼引回来。大伙就在这片林子里等着,我保证天黑之前,田老贼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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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朱慈烺带着孙二弟等十几人走出树林,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北歧河村的村口。
值守乡勇看到陌生人出现,立即猛敲铜锣,大声发出示警。
随着“咚咚呛呛”的声音响彻全村,数十名手持武器或农具的庄稼汉涌到村口,行动之迅速,堪比百战精兵。
朱慈烺看得头皮发麻,暗呼此村乡勇果真彪悍,若正面强攻,伤亡必定不小。
随行左右的士兵则眉头紧皱,心中怒气难掩。
因为很多乡勇所持武器是顺军制式,有些人身上,甚至还反穿着顺军的军服。
不用说,这个村最近一定截杀了不少落单顺兵。
等村口聚齐几十人,领头乡勇才将栅栏打开一条小缝,隔着几层拒马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咱们村干什么?”
朱慈烺遥遥拱手,大声应道:“学生朱之佐,乃癸未科二甲进士。族叔朱大典与田老尚书是同年同榜的至交,今儿兵荒马乱没地方去,特来贵村投奔。”
癸未年就是崇祯十六年,所以癸未科二甲就是新科进士。
领头乡勇着实吃了一惊,连忙把栅栏再推开一条缝,探出脑袋细看。
只见来者虽然衣衫褴褛,却肤色白皙,举止端凝,确实像暂时落难的读书人。
他心中信了三分,态度便恭敬了许多。
“不巧,老爷今天不在家……小人粗鄙不懂事,公子稍等一等,小的这就请大管家过来说话。”
说完,领头乡勇重新关上栅栏,招呼同伴去请管事。不一会儿,一个中年人来到村口,正是田管家。
田管家见过大世面,行事非常谨慎,没有轻信“朱之佐”的说辞,而是细细询问了一番。
朱慈烺作戏做全套,自称因时局动荡,去年未能谒选官职,不幸滞留京畿。
后来顺军、清军轮番破城,便趁乱带着家眷逃了出来。
东拉西扯间,又说与同年状元杨廷鉴、榜眼宋之绳、探花陈名夏都是至交好友,并且将这些人的表字、身材、容貌说得有鼻子有眼。
还说前些年曾拜见过田老尚书,如今一副乞丐模样来投奔,真是惭愧。
朱慈烺是当朝太子,自然见过田唯嘉,见过杨廷鉴等一甲进士,说得有板有眼。
除了他不是朱之佐本人之外,其他描述都是“据实说来”,一点都不掺假。
总而言之,足以证明他就是朱之佐本人,绝非流寇派来的细作。
到最后,非但田管家深信不疑,就孙二弟都不禁感慨万分。
“我滴个乖乖,原来朱大哥是新科进士呀,我真是瞎了狗眼。他们把文曲星喊成秀才,岂不是连降两级?”
“唉!”
朱慈烺对这个效果非常满意,故意长叹一声,又道:“学生实在是万不得已,才来冒昧前来投奔,见笑了。”
“哪里的话,时局大乱,大家都不容易。只是老爷确实不在,要不……劳烦您去城里找他。”
“我们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才来到贵村……算了算了,既然田老不方便收留,学生就另想办法吧。打扰了,打扰了。”
朱慈烺摇着头拱手告辞,作势就要离开。
田管家顿感左右为难。
要知道,明代官场非常重视同年同榜之谊,特别是殿试同榜,更是了不得的紧密关系。
朱大典官至漕运总督,地位比六部尚书丝毫不差,他的族侄前来投奔,田家是一定要维护周全的。
且朱之佐又是新科进士,堂堂的官老爷,更不能有所怠慢。
谁知道此人以后会走什么运,当什么官。这可是二甲进士啊,以后就是当上首辅,也一点都不稀奇。
如果仅因为怠慢而结怨,太不值当了。老爷一旦得知,肯定会重罚。
想到这里,田管家连忙将朱慈烺叫住,诚诚恳恳地道以歉意。
说是老爷进城前吩咐过,一定要严加防范,不得放任何外人进村,免得着了贼寇的道。
“这也是应该的,要不……您派个人进城问问?”
田管家略想了想,觉得这个折衷方案确实可行,便一口答应下来。
“那就劳烦朱老爷在村口稍等,小人这就派快马进城通知老爷。”
朱慈烺知道事情成功了一半,心中不禁一喜,连忙拱手道谢。
村口栅栏很快打开,田管家带着家仆送来几张桌椅板凳,并奉上茶水糕饼。同时,一匹快马疾驰而出,赶往饶阳报信。
田管家寒暄了几句,又一声告罪,谨慎地带人缩回村内。
狼吞虎咽完一张葱饼,孙二弟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朱大哥,不,朱先生,您真是进士大老爷?”
朱慈烺笑道:“骗他的,我若是朱大典的族侄,早就去地方上任了,怎会一直分不到官缺。”
孙二弟仍将信将疑:“那你咋知道那么多?连琼林宴上用什么酒盏,文曲星排什么座次都清清楚楚。”
朱慈烺道:“现编的,我谅田管家也没吃过琼林宴。我就是说大明太子有三条腿,他不也得信?”
孙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