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病源流犀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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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沈氏尊生书》总自序

予自弱冠时,读左国史汉,一人一事,必究其详,知扁鹊仓公辈皆医之神者。其所以能神处,务切求而根据之,遂搜阅古人方书,如《灵枢》、《素问》等帙,古奥质实,直追汉魏,可与史汉参论笔法,乃益爱读焉。嗣是而后,积数十年稽古之功,往往兼习不废,得遍悉仲景以下诸名家,或论伤寒,或言杂病,或明脉法,或详药性,分门别户,各有师承。正如诸子百家,流派不一,而汇归于是,未尝北辙南辕甚哉。医之道大而深也,盖医系人之生死,凡治一证,构一方,用一药,在立法著书者,非要于至精至当,则遗误后世,被其害者必多。在读书用法者,非审乎至精至当,则冒昧从事,被其害者更多。又况古人之书,或议证而无方,或存方而略证,或阐脉而遗药,或论药而置脉,神明变化,每纷见杂出于残编剩简中,医者以庸陋之姿,胶执之见,贪鄙之心,相与从事,甚且读书而不通其义,虽浅近之语,亦谬解讹传,吾见其治一病必杀一人,即或有时偶中,侥幸得生,在医者并不知其所以然,然犹张目大言,自据其功,以为非我莫治,不亦可愧之甚矣乎。吾愧之,吾又悯之,因统会平日所读方书,研审其意理,或采前人之语,或抒一己之见,参互考订,辑为《脉象统类》一卷、《诸脉主病诗》一卷、《杂病源流犀烛》三十卷、《伤寒论纲目》十八卷、《妇科玉尺》六卷、《幼科释谜》六卷、《要药分剂》十卷,共七种,计共七十二卷,总名之曰《沈氏尊生书》。盖以人之生至重,必知其重而有以尊之,庶不至草菅人命也。系以沈氏者以是书之作,实由予悯人生命,思有以尊之而成,故不妨直任为己书也。虽然,沈氏尊人之生而成是书,亦沈氏自藏之、自阅之而已,何敢表示于人,自诩为著述也哉,特书以志意。

乾隆三十八年癸巳季夏上瀚芊绿沈金鳌自叙

《沈氏尊生书》总序

《沈氏尊生书》,七十二卷,锡山沈君芊绿所著也。沈君著作等身,而此书之成最晚,将付梓,问序于予,予曰:君非业医,通于医者也。予不知医,喜读医书者也,予不能序医书也,请即以所闻于君者序之。君之言曰:医之难,人知之,人不能尽知之。诚知其难,则习者寥寥,自诩为医师者益寥寥矣,何今日医者之多也?夫神明于医者,必有博爱济众之仁,方便慈悲之力,而后病无不可救。否则具通乎阴阳之智,三折肱之手,仓公之目,而后灼见而无疑。下此则虚心谨细,按经切脉,定证立方,从源溯流,亦良医矣,是尊生书之所由作也。或曰:《灵枢》等经,巨细赅备,望闻问切,内外不遗,古名家疏解述作,主治简误,既详且尽,循而行之,可以无过,又何必矻矻哓哓为。应曰:子言诚然,其不能已于言者,实有因焉,如泻南方补北方,经语也。丹溪主以治虚劳,胃弱者服之,阴未滋而阳已消,非兼会东方实、西方虚之语,经意不全,识得标只治本,经语也。景岳主以治虚劳,火盛者服之,阴日削而阳转空,又未会急则治标之经旨也。学古稍偏,遗害匪细,即虚劳一证如此,他概可知。望以辨色,闻以审声,而病人声色有早暮数易者矣。问以知受病之由,乃有旁人不能知,病者亦不自知,而听命于医者矣。屈铁为环,屈必以渐,引绳而截,截必有处,不得其源,何由下药。切以定脉,而脉更难测,人之有病,七情所感,六淫所侵,重则脏受,轻则腑受,深则经受,浅则肤受,象现于脉,脉胗于指,人与人异,指与肉隔,气有长短,质有清浊,且阴阳殊其禀,寒热虚实互其发,而欲于三指之下,顷刻之间,脏腑毕现,洞幽彻微,不有犀照,何能毫厘不差,因著脉象统类一卷、诸脉主病诗一卷、杂病源流犀烛三十卷。至于《伤寒》、《金匮》备矣,诸家之言,亦复可采,最初发热,辨内伤外感及传经,依次越次,或只在一经不传,变证百出莫定,春温夏热,与正伤寒不同,至难辨晰,临病施治,必斟酌尽善,乃无弊误,因著《伤寒论纲目》十八卷。妇人之性,喜补恶泻,妇人所患,非气即血,其他杂证,多半由肝,讳疾忌医,以实为虚,种种隐幻,不可枚举,主见不定,鲜不为惑,因著《妇科玉尺》六卷。小儿哑科,厥有专家,随病用药,亦贵圆通,如执古方,谬守家法,病变而方不变,夭札者众矣,呱呱小儿,冤将谁诉,苟有恻隐,能不矜怜,因著《幼科释谜》六卷。古人十剂分药大法,莫外宣通补泻轻重滑涩燥湿,灵通无碍,颠扑不破,而药材必道地,炮制必如法,尤不可不慎,盖药不良不止病反增病,不如不服药为中医也,因著《要药分剂》十卷。沈君之言如是,是齐俞王是为述而序之。

《杂病源流犀烛》序

余弟芊绿,博古明经,一生笃学,大约四十以前专志儒书,四十以后专攻医学,故著作甚富,于儒则有芊绿草堂稿若干种,于医则有《沈氏尊生书》若干种,余于所著儒书能读之,以余所知也,于所著医书,虽读之,实不能知也,然不知者医之理,犹能知者医之文,兹读《杂病源流犀烛》,共计长短一百七十余篇,篇各一法,法各宗诸左史,无一散乱,无一重复,于所著儒书,知其能独发心裁,成一家言,则于所著医书,即文法之变妙,亦可知其能独发心裁成一家言也,此余不知其医书,而犹能即所知者以知之也,特书此以弁《杂病源流犀烛》云,愚兄岵瞻叙。

《杂病源流犀烛》自叙〔1〕

极天下能烛幽者,犀之角而已。角何能烛,以犀性之通灵也。犀之神力,全注于角,其通灵之性,亦全聚于角,是以燃之而幽无弗烛也。夫人得天地最秀最灵之气,失其灵者,私汩之耳,私汩其灵,必是非莫辨,矧能烛幽,若是者,吾于医有感焉。人之有病,或感七情,或染六淫,皮毛肌肉,经络脏腑,受其邪即成病,而病即发于皮毛肥肉经络脏腑之间,故曰杂也。杂者,表里易蒙,寒热易混,虚实易淆,阴阳易蔽,纷形错出,似是实非,欲于易蒙易混易淆易蔽中,确定为勿蒙勿混勿淆勿蔽之症,非本通灵之性,洞彻精微,安能如犀之无幽弗烛。秦越人视病,洞见人脏腑癖结,能烛幽也,能本通灵之性,以烛乎至幽也。夫医何能尽如秦越人,然切脉辨症,就症合脉,反复推究,从流溯源,纵不能洞见癖结,当必求昭悉于皮毛肌肉经络脏腑之间,或为七情所伤,或为六淫所犯,知其由来,审其变迁,夫而后表里不相蒙,寒热不相混,虚实不相淆,阴阳不相蔽,皆通灵之为用也。悉皆通灵之用,原本于性生者也,虽不燃犀,奚翅幽之能烛乎,亦何忧病之纷形错出于皮毛肌肉经络脏腑间乎。书既成,因名之曰《杂病源流犀烛》。

乾隆癸巳清明前一日锡山沈金鳌芊绿氏自书

奉赠太平号记

庚寅仲冬至,梁溪有周文俊者,素识之。见其若久病状,询知九月间患肝疾,医者误以为湿治,投燥劫药,延二十余日。咽干舌缩,齿腭皆黑,胸膈如焚,手自爬搔,肌肉粉裂,日夜不寐。自分必死,举家皇皇。幸获沈芊绿先生力排众议,投以平肝清火之剂。日向愈,获更生。并述其病剧时,若有人连呼张方平救汝,翌日即遇沈先生。乍服其药,便得卧。梦中闻呼方平救汝如故,因悟沈先生即方平也。夫芊绿为余兄事友,能文章,其学无所不窥。数奇不遇,仅贡于乡。其及门掇巍科登上第者,不胜屈指。出其余力为人治病,历著神效。藉非方平再世,曷克如是?因赠以号曰再平。芊绿蹙然曰:是恶言欤!方平为宋贤相,功绩甚伟,罕有其匹。余何人斯,而谬推为后身耶?时在座有前储玉孙、华烟麓两先生,既秦天门、俞是斋、顾宸熙、嵇范亭、洪谊昆季,咸以余言为然。因共倩秦君绍书曾镌小印。其文云:赠君之号曰再平。余复篆心,是所学青田章以赠,并为叙其颠末如此。

姑苏教弟章汝亮寅少拜书

凡例

一、是书之成,每病各著源流一篇,便记诵也。每篇之中,无不究其原委,悉其形证,考其方治,与夫病情之变幻,病势之缓急,病体之轻重,一一推极而详言之。或有奇变百出,篇中所未之及,是在医者随时审量焉。

二、每篇正文,余所自撰,其中援引古人论说,必载明书目,如《灵枢》曰、《内经》曰之类。而古人之论,有精当不磨,篇中却不及援引,而其义又足补篇中之未逮也,则于每篇之后低一字采录之,仍各冠名目,使人晓然知谁氏之语。

三、每病必有病脉,而脉法准的,莫备于古人。故每篇之后,必于第一条先录脉法。盖欲知病,必先知脉,既知脉,方可识病也。

四、书中如春温、夏热、瘟疫、眼目、咽喉、跌扑闪挫等篇,皆采取前人议论而成,各于本篇后注明,不敢掠美也。

五、一病之成,或脏腑,或六淫,要各有所因之处。因于每篇句首,即为提明。如咳嗽,肺病也;霍乱,胃虚病也之类。其有兼及他因者,则于篇分析言之,以宾主不可紊也。

六、每病既各有因,其病即隶于所因之脏腑,或所因之六淫,及内伤外感与身形面部之所属。阅者庶益晓然于病所由来矣。

七、脏腑,内因也;六淫,外因也。既详脏腑六淫之病,而又必立内伤外感一门者,以所属病伤于内者,并不专由脏腑;感于外者,亦不专主何淫,故必另立此一门也。

八、脏腑先后之次,则以脏腑经脉之连属为主。如肺脉注于手阳明大肠,大肠脉注于足阳明胃,胃脉注于足太阴脾,故以为次也,余悉仿此。

九、面部身形之病,亦由脏腑六淫。然证既现于面部身形,则必立此二门,从部位也。

十、奇经八脉,所以总持十二经。不明乎此,并不知十二经之纲维,十二经之出入。如肝藏血,其人本血病,治其肝而勿愈,必求其原于冲,冲为血海也。肺主气,其人本气病,治其肺而勿愈,必求其原于督,督为气海也。其任、带、跷、维六经,可以类推。

十一、古人治病,温凉补泻,各有所偏主。是书所引诸方,惟祈有当于病,当温则温,当凉则凉,当补则补,当泻则泻,因病用方,不敢稍存成见。

十二、道引运功,本养生家修炼要诀。但欲长生,必先却病。其所导所运,皆属却病之法,今各附子篇末。病者遵而行之,实可佐参药力所不逮。

十三、疮疡之病,无不传染六淫而发于脏腑。虽证之未成,脉必先现,若不审此,有诊其脉而不知所由,且误认为内证而错治者。古名家内外必兼及,良有以也。

十四、跌扑闪挫,古谓之伤科。虽伤于外,必致侵及于内,有害于脏腑经络。今列为篇,庶不至临时束手。并详金疮杖伤、诸伤等,以类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