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毛其人
宝庆带回一个不是一般乖态的婆娘,像天仙女,这个在宝庆里炸开了锅。村里人很是不知疲倦地传播着这条爆炸性引诱性极强的消息,让消息沿着村前的小溪朝邻村甚至更远的地方蔓延。一个老光棍带回一个年轻乖态仙女一样的女人,这还了得,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很稀罕,像是宝庆带回的不是女人,而是一个无价的宝贝,大伙成群结队地前来“道贺”,却都是前来看把戏的。刚开始,宝庆高兴,认为大家来贺都是出于关爱和善意,看得起他,很客气把人们请到哥安排的屋里一个一个地发起喜糖来,铜镜一般的老脸上漾出了花,跟喜糖一样甜蜜蜜。后来发现他们的眼神跟以前大家取笑他下面的东西那样时的一样,他很懂那眼神的味道,终于板起脸来,不再接待他们。
村里的孩子从没见过女人穿得那么好看,个个把抹得满脸鼻涕的脸凑到乖态的女人乖态新衣服下闻着新衣服散发出的新鲜气味。女人好像很怕孩子,倒不是因为孩子脏,而是她根本没想到孩子,这么多孩子会围着自己,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女人又害怕起来躲到宝庆身后,反复说着那句:大大!大大!
孩子发现这个很好玩,这个乖态的女人还害怕他们,长得这么大这么高还怕他们,心里想,世间还有大人怕小孩,好玩!于是再次围上去逗女人。女人又是大大、大大的叫。宝庆恼了,像赶猪仔那样驱赶着这些小孩,怒道,看什么看,再看,老子削了你们!挥出拳头做出要打人的样子,孩子这才一阵哄笑四处逃跑去了。
村里的女人,看到宝庆女人长得这么乖态,尤其看到那张瓜子脸那白嫩嫩的皮肤,活像个电影里才能看到的仙女,于是搓摸着自己粗糙厚茧的手和脸暗自神伤、自卑得没天没地没道理。但相处了没一会,她们惊喜地发现这个神仙般的女人只会大大的叫,没叫出别的词来,那举动一愣一愣的,也不是一般正常人的反应,便识别出这个女人脑子应该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于是自言自语地说开了,哈哈,长那么乖态有什么用,一个傻子,宝庆啊,这么大年纪了,带回一个傻女人,有什么了不得!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物!原来是这么个东西,没有人要的吧?说着说着,觉得自己高大起来,眼神也变了,很不屑地呼喊孩子们回家!不就是那样么,有什么好看的,快给我回家!宝庆向来对别人的眼神有种天然的感受力,他当然看得出村里女人那眼神里飘出的味道,脸也再次拉下来,拿着盆子匆匆进了屋。宝庆气呼呼地把盆子扔在柜子上,盆里还剩下几个糖果,宝庆的女人见了一把抓了,喊着大大、大大!高兴地晃着头看了又看!
宝庆进了屋后一直阴着个脸,很夸张地放了个响屁,一屁股重重坐在床前木椅上,呼呼地生着气难受!女人晃着头像个小孩走近他身边,拨开糖喜滋滋地吃起来。宝庆看着自己的女人,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抓起还剩的一把糖恶巴巴地甩到地上,女人便飞快地跑过去把糖捡了,又挨着宝庆拨起糖纸来。你个傻巴婆啊就晓得吃吃吃!包里还有很多,去拿啊!吃死你!你个傻巴女人!宝庆恶狠狠的吼叫!大大!大大!好吃!女人跳着笑着还扭起了屁股,终于又说了除了大大以外的一个词。
好吃个鬼咧!宝庆无奈地苦笑着摇头说!
见宝庆进了屋关了门,看热闹的看把戏的女人们终于觉得没趣,全走了。宝庆板着的脸也松弛了下来。他暗暗地在心里骂开了,宝庆里啊宝庆里,你这个鬼地方,就是见不得好!见不得人家的好嘛!我的女人是傻了点,但是就算是这样,她没坏心,也比你们那些鸟女人丑女人强多了,强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庆哥在吗?正在宝庆快要卸掉自己所有的烦躁时,门外有人小声地喊了他一声!
听声音很熟,宝庆也不应声起身打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庆哥在啊!见到宝庆来人开始大声地说话,并伸长了脖子只顾往房里看进来。要不是宝庆及时收住脚,两人定要撞一块。
是大毛啊,我以为谁呢,你个冒失鬼,走这么急,想要撞死我啊你?你来有啥好事?宝庆紧绷着脸,没好气地说。
庆哥,听我老娘讲,你讨了个什么花什么玉的年轻嫂子回来了,我来瞧瞧,顺便来恭喜恭喜啊!大毛依旧伸长脖子往屋里瞧。他是真想马上看到那个老娘把她说成一朵花的女人到底长啥样。他的动作有点夸张,还有点做作,明眼人都看得出,可他为何这样,宝庆到死时才明白。
看就看!不要做贼似的,出息!宝庆拉着大毛往堂屋里边的桌子走去,说,来,先抽烟,我从那边带回来的。大毛点着头接了烟,眼睛却还死死地盯着那扇房门。你看什么看啦,眼睛贼溜溜的,她可是你嫂子,你小子离她远点!别吃豆腐!要不然,小心你那狗头!宝庆点了烟趁着递火机过去的时候,重重地敲了几下大毛的脑袋说。他虽不喜欢大毛这样,但心里嘿嘿地骄傲起来,对这个一直找对象却找一个黄一个至今还没娶上女人的大毛一脸不屑。
庆哥说的什么话,她是嫂子,你的婆娘,我怎么可能有非分之想啊,虽然你兄弟我现在还仍然是光棍一条,又没读过几天圣贤书,但仁义道德还是懂一些的,哈哈!怎么不打算请小嫂子出来见见兄弟我么?哈哈!大毛假装看宝庆又瞄了瞄女人在的那扇房门说。
你小子这狗性子狗急狗急的,难怪讨不到婆娘,尤其是你这双贼溜溜的眼睛,女人看到都会怕,没准前世你就是个做贼的,谁会嫁给你这个贼眉鼠眼的东西啊!宝庆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她在里屋吃点东西,吃好了我会叫她出来见兄弟你的!我们先抽烟!
好好好!先抽烟,先抽烟!大毛见宝庆这么说且女人迟迟没见出来,这才把眼光全部收回来细看手指间的烟来,哇,雨字下面加个云字是什么字啊?庆哥!
也是云字,是云字另外的一种写法,怎么样?味道咋样?大山说。
庆哥的烟,都是好烟,而且那么老远的地方带回来,已很了不得了!嗯嗯,很不错,口感好味道正!只是烟味淡了点,没有我们自己烤的旱烟冲,你看那烟盒,也很乖态的,里面……还有烟吗?庆哥,要不,把盒子送给我好了?嘻嘻!大毛眼光闪烁看着桌上的云烟盒子说。
里面还有好几根吧,行!兄弟喜欢就拿走,宝庆把烟盒丢给大毛。大毛接过烟盒,小心翼翼地翻看起来,爱不释手,眼里尽是羡慕。
大大!大大!女人娇嫩的叫喊声像响铃蹿进大毛的耳里。大毛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华丽”衣服的肌肤能拧出水来的白皙女人风一样地飘到宝庆的身边,女人到了宝庆身边后紧挨着男人站立着,并不停地四处张望,却就是不看他贾大毛。
这是大大的好兄弟大毛!宝庆拉了下女人的手,假装介绍大毛说,为的是不让女人说那句“大大”,更不想大毛一眼就看出自己女人的问题,他那张嘴快得很,关不住什么事的,要是去外面一顿乱说,傻女人都会被他说成妖怪来,那会自己这张老脸丢得精光。谁想,女人竟然很配合他,停止了张望,只是朝大毛哧哧地笑了一声,终于没叫出大大两字。这让宝庆长吁一口气。
大毛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像城里人打扮的乖态女人。他记得还是很小的时候,那阵子他老爹还健在,家里养了很多的鸭子,他爹总在鸭子长成后,选一个好天气,大早把鸭子喂得饱饱的,凭自己的力气装一担鸭子挑着走十几路的山路去城里卖。大毛总要被叫上跟去,他老爹说,大毛人虽小,但有时他要是尿急走开或者人多照顾不过来时,大毛可以照看一下东西,防止不怀好心的人偷了一只去。至今令他没能忘记的是有一次,那天他和他老爹跟往常一样挑了满满一担鸭子进了城,担子刚放下,他老爹便捂了肚子,窜到一边的茅屋找茅厕去。老爹走后,大毛把一直扛肩上的秤放下,丢在两簸箕的中间并蹲身下去,想逗逗这群可怜鸭子,这时来了一位买家。
小师傅,鸭子怎么卖?多少钱一斤咧?一个女人的声音像响铃一样飘进大毛的耳朵。
大毛抬头一看,来人是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的白皙女人,旗袍似乎短小了点,撑得女人胸脯滚滚的,下面的裙衩开得很大,快到了大腿高处。大毛本就发育得早,又是第一次看到女人露出大半条比白葱还白的腿来,这个正处在发育期的小男人顿时只觉得血液快速流动起来,四处冲撞,并直蹿脑门。大毛打小喜欢没害没羞地跟女人搭讪,今天不知怎么了,反应这么快而且这么剧烈,竟然害臊起来,假装整理衣服,使劲地把衣服往下拉了又拉。
女人板着脸,很鄙视地瞥了大毛一眼,高傲且很不礼貌地问了句,到底多少钱一斤?说话啊!问你咧!
不……不晓得咧!我爷老子肚子痛……上茅厕去了,他没告诉我多少钱一斤,要不,你等一下,等他回来问他就晓得了。大毛怯怯地说。
女人于是不再问,半蹲下来想先选一只。她发现穿的旗袍有点小了,无法蹲下去,只好俯下身去挑鸭子。女人一会提提这只鸭,一会捏捏那只鸭子的脖子,搞得鸭子嘎嘎地叫起来。女人说,你们给它塞进多少东西啊,脖子都撑得硬邦邦的,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有点人性好么?
大毛觉得城里人也不过如此,挑三拣四的,还嫌这个嫌那个,跟乡下人没什么两样,说的话也难听,跟宝庆里的大人们骂娘一样。对她完全没了好感也不想再回答,只是直勾勾地呆呆地看着女人晃动的胸部。
女人又问了一遍,大毛还是不应她。女人愣了,抬起头来想再问大毛,可她一抬头立刻发起火来,怎么也控制不了,扬手给大毛一耳光,恶狠狠地骂开了。看什么看!朝哪看呢?小流氓,臭流氓!臭乡巴佬!你个臭流氓!臭不要脸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个小臭流氓!你怎么可以看你老娘的……臭不要脸的东西!回家看你老娘的啊!
大毛眼睛直了,眼珠子都快钻出来。被女人抽了一耳光后,大毛才从美色的梦里醒过来,一脸火辣辣的,他觉得是自己理亏了,他是不该这么样看女人的。女人打了人,轰得起了身,鸭也不买了,扭着屁股骂骂咧咧地走了。
大毛捂着脸很不好意思地招呼又围上问买鸭子又不买鸭的人。无论谁来问,他都不回答。一个骨瘦的老太凑过身来小声地跟大毛说,细伢子,不要那样看女人,那样很不礼貌,如果实在喜欢,瞟一眼就好了,哪有盯着看女人那个地方的,说着捶着干瘦的身子走了。大毛一听这话火了,在心底骂开了:穿成那样,屁股翘那么高,哼!我为什么不看?一大早穿着那样来马路上,给谁看,明摆是给男人们看的!我是男人我就要看!再来试试,我撕开看!狗日的还敢打我!你们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别买我们乡里人的鸭子,不要买我们的米吃,不要买我们的包谷吃,看不饿死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
……
如今宝庆的老婆,跟那个恶女人一样。他只觉全身燥热。此时的大毛不再是当初的小青春期的大毛,是长大了大毛,熟透了的大毛,不分日夜想要女人的大毛。宝庆的女人就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白嫩,还美得像仙女。
大毛看着看着,觉得铃子并不像一个正常的女人,脑子多少有问题,本想问宝庆是不是这样,但转念一想,如果直接问,不就直接打宝庆的脸么,人家正在喜头上。又想,女人这样子也好,以后如果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她也不知道,更不会记得,简直太妙了。
他不停转动着眼珠子,转动出各式各样吓人的想法!
大毛!大毛?宝庆大声叫了几声。大毛一惊好容易回过神来,发现宝庆正盯着自己喊,又一看,自己还正流着口水了。大毛只是哈哈一笑,并不觉得尴尬,弯下身去捡起不知什么时候掉下去的烟盒,说,庆哥真有福气,真有福气啊!讨了个仙女回来!说着眼睛又死死地停留在女人鼓鼓的胸脯上,这一次根本不回避,很是放肆。
宝庆说,你还年轻,趁早出去捞一个回来,外面有的是女人,不要老盯着你嫂子看,你长点出息!
大毛完全沉醉在铃子的容颜里,其一静一动都让他惊叹不已,至于宝庆说啥他根本没心思听,但也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哦哦哦!好一会儿后,铃子转到宝庆的身后蹲下捡什么东西,大毛终于收回垂涎三尺的目光,见宝庆仍旧严肃地看着自己,于是假装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要不是铃子被遮住且宝庆一直怒视着自己,他实在不愿意把眼睛从铃子身上移开。有人说过他,说他的眼睛像鬼神的,能拐弯能穿透衣裳,能拐弯到有女人的地方去,能穿透女人穿的任何衣裳。他觉得这个说得很对,他就是用眼睛去欺负女人得到女人的。他只要认认真真看完自己心仪的女人,他便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感和满足感,按他自己说的,就像跟这个女人困过觉那样。
宝庆很不喜欢大毛这样看铃子,却又不想发火,于是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望向正对面的大山。突然,他感觉大毛这双眼睛有点那个,贼溜溜的,很猥琐,像是才在什么时候晃过几眼,心里一惊。
宝庆心急,忙朝大毛看去,可大毛这时正捂住脸擦眼睛。
不一会,大毛没有什么话了,起身说了句告别的话,离开了。可他并没有走远,在木屋坡下的桂花树边,也正是宝山的猪栏后面,他停了下来,回望了一眼木屋,点了一支烟,朝天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并咬紧牙说,大毛啊大毛,你要尽快做一件男人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