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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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出事

古朴雅致的闺房里,重重珠帘纱帐下,身着一袭雪白衫裙的华年侧坐在床沿,动作轻柔地把锦瑟额前的乱发拂到鬓边,道:“你呀,就是太拼了,就算爹爹把你当男儿培养,你也得注意身子,留得青山在不是?”

锦瑟一副病容歪在床头,唇瓣泛白,一双杏眼却异常炯亮:“我这不是气得么。”

她缓了一口气,握住华年纤细的柔夷,另一手摩挲华年袖口她亲绣的青梅折枝密纹:“姐姐你告诉我,那个南沛凝到底哪里好,怎么就把你迷得这般五迷三道的?”

她幽幽地抬眸,望着华年纯善的眼睛,等候答复。

听到情郎的名讳,华年顿时垂眸低颔,嫣红的唇弯起羞涩幸福的弧度,道:“他,自然极好。”

看着她面颊浮现的两团粉晕,锦瑟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涩:“可是姐姐,他实在……配不上你。”

幼时娘亲仙逝,爹爹没另娶没纳妾,她们姐妹俩跟随爹爹长大,十几年来形影不离,感情甚笃,爹爹根据她们幼时表露出来的性格特点,制定了育儿方案,拿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淑女端庄的姐姐,把调皮机灵的妹妹当汤家矿山的继承人培养,姐妹二人从无怨言,互帮互助,从未离心,这一点也让汤老爷甚为宽慰,多数时候都比较娇纵二人,要啥有啥,想干啥就干啥。

唯独在对待婚姻大事上,汤老爷明确警告过两位女儿,未来夫婿必须门当户对,可以不攀高门,绝不委身低户。

一旦发现,他会弄死勾引他女儿的男子,永绝后患。

在今年以前,汤老爷的这份担忧还是多余的。

毕竟经汤老爷专门富养,姐妹二人眼界开阔,见识颇丰,学识不浅,大户人家的礼仪规矩体统也学了个七七八八,没到谈婚论嫁年纪,每每听到婚姻话题皆一笑而过,认为汤老爷的誓言在她们眼里跟戏台子上的笑话一样,可是……

姐姐如今年方十七,三月的一天,很少上矿山的她登山探望即将过及笄生辰的妹妹,谁料一不小心春心萌动,从此不可自拔。

那一天,姐姐怕了。

四乡五邻皆知,汤老爷一言九鼎,言而有信。

他若得知他的宝贝千金青睐那位落魄潦倒来汤家作苦工讨生活的远交之子,拉低汤家门楣,甚至觊觎汤家矿业矿藏矿金,他多半会毫不犹豫出手解决掉这个祸患。

毕竟矿山上出意外很正常,比如山上的巨石突然滑动滚落压死人,比如被突如其来的毒蛇毒蝎咬到中毒而死,比如工作量太大过劳而死,比如偷矿藏被打死,而且矿山上有多处隐蔽之处可以藏尸埋尸,不被官府发现,完全能全身而退。

所以姐姐华年选择了隐瞒。

只告诉了亲妹妹锦瑟。

锦瑟强压下不爽,仔细观察了南沛凝一段时间,发现他成天只埋头苦干,不爱与人交流,可那瘦薄的身板,一看就不是吃苦争功的料,果然,好不容易干完一天,最后每每被抢了成果,也只得原地站着,哀怨地看着旁人。

锦瑟不喜这人。

这是她对南沛凝的第一印象。

她不由得想起南沛凝来汤家那天。

她们正和汤老爷进餐,管家送来一封书信,看纸张泛黄,应有些年头了,汤老爷看完,脸拉的老长,不等锦瑟她们问,汤老爷就吩咐管家归还书信,说要是想留下就去矿山干活,不愿拉倒,汤家不养闲人。

后来才知,原来那泛黄的书信是绕了几个弯才勉强能与汤家攀上亲的远亲的手迹,临终前意图把独子南沛凝托付给汤老爷,奈何故旧去后,南家家财几乎全被宗亲吞并,只给南沛凝留得一座宅子,然那座唯一的宅子,也被突如其来的火灾烧成了断壁残垣。

这是一年前的事了。

据南沛凝口述,他在那断壁残垣中找到一处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墙角当作栖身之所,苦熬了一年,熬了一身病,最后实在撑不下去,才带着父亲的手迹来投奔汤老爷。

华年倒没什么,锦瑟却多了一层心眼儿。

她看着汤老爷紧皱不舒的眉头,状似不经意地问:“爹爹,他父亲南腾是否就是多年前害咱们家差点失去矿山的那个简腾?”

汤老爷不语,但阖眸叹气,相当于默认了。

仇家之子,尚且不避开汤家,竟改名换姓,大摇大摆上门投奔,呵呵,奇葩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锦瑟放下碗筷,跟在管家之后把南沛凝安排在最苦最累的矿区,任由他受最累最难以忍受的苦,被体格健壮的苦工欺负。

尽管汤家姐妹在那时都还未见过南沛凝本人。

可锦瑟没想到,她某天去那个矿区视察时,华年会来矿山找她,会与南沛凝不期而遇,不可收拾地爱上他。

“什么配不配得上的,两情相悦,不就是这么回事么?”华年一阵感慨,把锦瑟从回忆中拉回来。

锦瑟看着华年为她把半盖的芙蓉锦被往上拉了拉,不忍破坏姐姐的爱情,那苍白的面庞冲她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看他怎么过爹爹那关。”

反正爹爹必然是容不下他的。

能留他在矿山做苦工就已是恩典了。

绣门吱呀一声响,丫头流苏端着茶盘进来:“小姐,粥烫好了。”

锦瑟往茶盘上淡淡一扫,不禁蹙眉:“怎只烫一碗,没看到大小姐也在?”

家里上下皆知她们二人从小到大同食,即使病中,汤药茶粥都得准备两份。

流苏愕然望着帘帐之下,目露惊恐之色。

锦瑟摆摆手:“罢了,不罚你了,再去弄一碗来。”

“……是。”流苏端着茶盘的手有些不稳,踉踉跄跄关门退出去。

锦瑟无奈道:“这丫头,越大越粗心越不沉稳了。”

华年嗔道:“好歹打小伺候你的,你何必吓她。”

锦瑟笑了笑。家里人总是怕她比怕华年多。

“不这般,如何管的住?我总不能让这庞大的基业毁在我手里。”

华年感慨道:“还好爹爹没挑错人。倘若培养我当继承人,不仅守不住矿业,恐怕连汤家都得散架。”

锦瑟道:“姐姐自谦了,谁敢祸害姐姐。我第一个不饶她。”

华年笑道:“好了,天色还早,我去城西买些宁羽斋的玉蓉糕来,你先休息会儿,睡饱了再下床,要是再晕倒我可不依你。”

“嗯。”

华年临走前,特意望了一眼锦瑟挂在床头帐上的仙鹤绣纹鹅黄香袋,瞳光流转,眸色仿佛深深的受伤,却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了锦瑟的闺房。

锦瑟顺着她的目光,歪头瞅瞅那个香袋,不明白华年为何看它,不过这是她的宝贝,相信华年不会夺她所好,锦瑟摸了摸香袋,感到很安心,便回过头来闭眸,准备养会儿神,谁料这一觉竟睡了很久,不知什么时辰了,她被急促的呼唤叫醒,睁开疲倦的双眼,视线里是流苏焦急的脸。

“何事?”锦瑟按了按经外奇穴。

“二小姐可醒了,大小姐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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