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罪恶滔天熊廷弼
时泰昌元年十月二十五日早朝。
文华殿内,众官分班而列。
而其中不少官员都预感着今日朝会怕是有事发生,目光都纷纷游移。
“臣河南道监察御史顾慥,有疏要呈奏万岁。”
卡着早朝的尾声,顾慥首先发难。
“臣弹劾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辽东经略熊廷弼!逗留不进,讳败、邀功、劳师、耗财、傲气等十大罪状,皆呈疏中,望万岁御览!”
冯三元见状,也随之出列跪伏,双手高举奏疏:“臣四川道监察御史冯三元亦有事要奏!同参劾辽东经略熊廷弼,此为臣之奏疏。”
两位御史发起了冲锋信号,得到信号的御史、科道言官也纷纷出列跪伏。
“臣有本要呈奏万岁!同为参劾辽东经略熊廷弼……”
“臣广东道监察御史张修德有本上奏,参辽东经略熊廷弼以破坏之辽欲遗他人,罪应贬窜遐方!”
“……”
朝堂众臣都为之侧目。
是因这种场面是真的只听过没见过。
言官们来势汹汹,以往多为抱团奏疏公文,像这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跪伏一片的场面,怕是得往前追溯不知道多久。
武勋们自是瞪着眼睛看戏。
其他官员们也蠢蠢欲动起来想要政治投机。
像这样的场面,不少人是提前得到消息,有准备奏疏的跟着一跪上疏,没准就能融入到他们中去,博得一个正直名声。
没有准备奏疏的,也可以浑水摸鱼跟着跪跪,喊几声诛熊贼的口号。
是以当清流的话事人杨涟也缓步出列时,不少政治投机的人也迅速把握时机,纷纷出列跟着跪伏。
场面一时壮观。
“臣兵科都给事中杨涟,弹劾辽东经略熊廷弼,边警日闻,人言屡至,既不能以全副精神誓清丑虏,即当缴还尚方,席藁侍罪,不宜效近日顽钝行径。至于庙堂之上,亦当焦思边计,傅采群谋,择一得当之人,宁议而后用,无用之而后议;宁储人而待用,无停用而寻人。而又请亟正李维翰、杨镐、李如桢丧师辱国之罪,以儆后来任事之心。”
其诉求赫然是要熊廷弼缴还尚方,席藁侍罪。
朱由校始终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这已经是他不得不表态了。
留中不表态,百官还当万岁没有看到,但是当朝这般议事,你还当没看到,那就说不过去。
这些人也不可能让你这么过去。
是以朱由校听完杨涟之言,平静道:“熊廷弼如此多的弹劾,当一并会议。”
旋即,朱由校开始点名:“周爱卿,吏部主持此事,辽东事重,今日便要议出个结果。”
说完,朱由校便散朝而去。
会议弹劾熊廷弼,是言官们想要的结果,这等于是正式的让熊廷弼下台步入流程。
是以都不用周嘉谟专门知会,九卿、科道各左都给事中、左、右都御史便主动留了下来。
这就是一脉而承的小圈政治。
九卿中,陈大道、毕自严各自原因都不在,一个是已经开始为了辞职闭门不出了,另一个是初任户部尚书,户部衙门数不清的事情要处置,甚至今日早朝都特批不用参加。
而翰林院主官基于养望原则,非特旨点名参与,都很少会参与。
是以总体还是七卿外加科道官员参与。
而这件事又是言官发起的,所以言官们的意见也得参考。
“熊廷弼当罢免。”
会议一开始,杨涟率先发难。
这么直接的话一出,众人纷纷面面相觑。
杨涟瞥及周应秋要出列说话,当即不满道:“此事与大理寺无关,你可不必发表意见!”
周应秋听到都要气笑了,冷声道:“杨涟公,素闻你此人刚正不阿,却也没想到会对我如此偏见!天官都不曾让我闭嘴,你却让我闭嘴!我这大理寺卿是莫不是你封的官?”
杨涟却冷哼一声,不理会他。
感受到周围不善和孤立的目光,周应秋道:“没有实据,便要把一位辽东经略罢免,何以服众?”
可没有人回应他。
众人只冷漠看着他。
不说清流的重臣视他是眼中钉,三党的重臣也对他之前的背叛仇视。
而那些因为他那道奏疏对他态度好的官员,又没有资格列席说话。
是以这种职场霸凌一出,周应秋便顿觉恼火。
而似乎看到周应秋识趣的闭嘴后,周嘉谟开口询问:“你们谁还有不同看法?”
“就这么罢免熊廷弼,会不会不妥?”黄嘉善皱眉说道。
毕竟一方封疆大吏,主持的又是当下最为重要的辽事,对于兵部立场而言,便是熊廷弼有问题,也应该调查清楚才是。
“此撩尸位素餐,贪墨饷银,致使辽人民不聊生,这是把辽地往外推,不能再纵容他了。”
“可如此一来,辽东让谁来主持?”
“……”
文华殿中众臣除了周应秋外都对此事商讨起来。
而另一边,朱由校也没有回乾清宫,而是在隔壁的九五斋等待着结果,同时也正在对一个官员进行着召对。
九五斋、恭默室都是世庙建造的,作用就是修道斋戒时的住所,就在文华殿隔壁。
现在朱由校面前跪着一个翰林院修撰。
这个翰林院修撰可不一般,有“小娼翰林”的风评。
而召见他的目的很简单,因为这个人是个人才,他叫周延儒。
在揣摩上意这个方面,他只比大名鼎鼎的温体仁略逊一筹。
像他这种人,大明的邸报交给他,是值得一试的。
不过现在的周延儒,还没有露出本来面目,属于清流阵列。
在后世,他先被东林党扶持,然后毫不犹豫踩着东林党上位。
是个十分纯粹的“官僚”。
“就是这件事,如何?”
地上周延儒战战兢兢,全然没想到万岁寻他是为了这件事。
他不知道万岁为何忽然对邸报产生了兴趣,但是此事对他而言毫无疑问是个极好的机会。
只是机会当前,他有点踌躇小心回话:“回禀万岁,为万岁效力,臣万死不辞!只是邸报从通政司中剥离……会不会不太好?”
当然不好,这时候来大动作只会惹人注意。
朱由校道:“你且先说你有无此意,能不能做此事?”
周延儒眼珠子下意识去寻起居注的记述官,但很快反应过来,今日正是他轮值,便赶紧以头磕地说道:
“臣愿为万岁赴汤蹈火,万岁吩咐,臣不敢辞。”
如此露骨谄媚的话如果被记录在案,他风评必毁。
也就今日他作为轮值记录官,此间又只有贴身太监二人,余下护卫都在外间,他才敢大胆拍拍马屁。
果然,万岁大悦,周延儒只听到万岁口谕:“很好,那就试着去做吧,你兼个通政司右参议,负责邸报一事。”
周延儒当即大喜,连忙磕头谢恩。
如果是调任,那就不是喜事,是明升暗贬,毕竟翰林院修撰虽然是六品,但那是翰林院啊!
可如果是兼任,那就是兼了五品的通政司参议,待遇、政治是提高,虽然有限,没有往左春坊官、左左庶子、少詹事等养清望的地方去要更加划算,可这可是给万岁办事。
能经常接触万岁,在官场里就是高于一切。
而就在此时,刘时敏忽然小心入内磕头。
朱由校看向周延儒道:“你且先退下吧。”
“是……”
周延儒连忙再度行礼,就是要退去时,冷不丁听到刘时敏的一些言语。
什么周应秋被无视云云……
在退出门外时,更隐约听到万岁不悦的声音:“摆驾,去文华殿!”
周延儒不敢回头,一路快走到文化门,才小心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万岁仪仗往文华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