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所谓天道
第二日辰时，穆沚打开房门，见不远处的谢兵蹲在明烁门外，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
他缓步走过去，低头问：“小兵，你在这蹲着干什么？”
鉴于谢兵和自己妹妹的年龄相仿，即使她们性格大不相同，穆沚还是习惯用和妹妹相处时的方式去和这个年龄段的人交流。
谢兵闻声抬头，见是穆沚过来，她起身深呼吸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公子，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的为难之处！”她夸张的捂着心口，脸上做出极为心痛的表情。
“呃，所以说到底怎么了？你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穆沚看着她的样子犹豫着开口。
话声刚落地，谢兵就收起来了脸上的表情，换上自己职业的微笑，“公子您真是个好人，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您往右边看，对就是门主的房间，您帮我喊门主起床就行了。”
她为什么不自己去呢？当然是因为明烁有起床气还是个爱熬夜的老板。
明知第二天有别的事要忙她还是会熬夜！！然后去喊明烁起床的谢兵就会成为一个被老板光明正大安排许多事的打工人！
是的！在这样的岗位下她还是没有辞职。无他，明烁真的超有钱，而且给的是真的多。
如果按照现代的汇率来算，她一个月的月钱折合人民币有五百万，还不包含税的那种！
而且还会正儿八经给加班费，完美地保障人身安全问题。
对，没错，虽然谢兵入职以来明烁杀了很多碍事的人，不过那些人都不是她门派里的人，明烁可不跟她看过的小说反派一样一个阴晴不定就弄死人，情绪虽然不完全稳定但是也不差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谁又想没事干给自己正常上班的时候额外找事做呢？
所以，“公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希望您是个言而有信的好人，小兵会感谢公子您的。”
她低下头，用一种莫名悲壮的语气说着，嘴角是控制不住的微笑。
穆沚：……别笑的这么明显，他看得见。
最终，他笑着摇了摇头，接下了这份差事，“好了，我去喊门主起床，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这里我来就好。”
他端起谢兵放在一旁的洗漱用品，往明烁房里走去。
“啧啧啧，你可是把人坑惨了，门主要是生气骂了他，你就不怕他对门主说是你让他去的，然后让门主罚你？”
一旁过来找谢兵问事的孟卓棠刚好看见这一幕，他语气唏嘘地和谢兵说到。
谢兵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已经二十六还没有对象的左护法，心里顿时起了个坏主意。
“呵，孟大人，要不要打个赌啊？就赌门主会不会对穆公子发脾气。”
孟卓棠静静看了她几秒，随后提着她的后领往前厅走，“赌博不好，你该戒赌了，还有，我找你有事别在这干站着了。”
“我靠！轻点！怪不得你二十六岁都没有老婆！你怎么对我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这么不温柔！！”
“闭嘴——！”
——
穆沚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被床幔笼罩着的床前，踌躇了几下后上前扯开幔帐。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写着《离婚后和小叔成婚了》的话本掉在塌上。
穆沚看着那本书的名字大脑放空了几秒，最后伸手捡起来话本放到床柜上。
而床上的明烁还把自己死死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了眉毛之上的部分。
不会闷到吗？穆沚心想，他蹲在床边轻唤了声：“门主，该起床了。”
……
空气里的沉默突然蔓延开来。
穆沚咽了咽口水，这样叫人不对吗？他以前就是这么被何公公叫起床的，是他那个动作做错了？
他伸出那只戴着戒指的手，轻轻拍了拍像是明烁肩膀的位置，“门主？该起床了，门主？”
被子里的人毫无动静。
穆沚轻声说道：“怪不得小兵不来喊你呢，原来是叫不醒。”
后来听他说这句话的谢兵：谢谢你善意的脑补，叫不醒是最不重要的原因，她只是害怕被门主没睡好的死人脸攻击。
穆沚收回手，站起身后不知该怎么办，他无措地把手并在一起握了下。
最终在他煎熬是该等一刻钟再喊人起床，还是再加把劲把人喊起来的时候，明烁的床上传来了动静。
她双手从被子里出来，把盖在自己脸上的被子拉下去最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床顶。
穆沚松了口气，脸上带着笑容弯腰问：“你醒了？我给你拿了洗漱的东西——呃！”
话还没说完，穆沚被把视线放到了他身上的明烁一把扯过拉到了床的里侧躺着。
穆沚：！！
他手和腰部用力想坐起来，被明烁侧过身用左手左腿带着被子一起压住。
“闭嘴，我困死了，让我再睡会儿的，你安静点。”
明烁侧着身，闭着眼睛吐出一句话后又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穆沚楞楞地躺在一侧，眼神看着床顶的樱色幔帐，顺从地没再挣扎。
主要是也挣扎不动。
“哇，她对你的宽容都称得上宠溺了哇。”
天道在他脑海中开口。
穆沚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那个神仙后，他在心里回答：“仙人这话何意？”
天道笑了笑，“明烁有超重的起床气，如果她没睡够被人喊醒，虽然不会骂人，但是她那一整天都会顶着张煞气满满的脸，而且会让喊她起床的人这一天都过得很累。
但是她刚刚看了你一眼居然没起床而是带着你继续补觉，好稀奇啊，对她养了那么多年的谢兵都没你这个刚认识一天的人宽容呢。”
天道顺从地充当管家的角色。
穆沚看向一旁的明烁，心中反驳祂：“没睡好被人喊醒会心情不好也正常，她没对我发脾气可能是因为和我不如她和小兵那样熟悉而已。”
“……怎么可能，她只是生气后看见你的脸又消气了而已。不是？你真的感觉不到她对你多偏心吗？”天道在他耳边咋咋呼呼。
明烁一个人以前天天想着力量全力啊顶端啊实力什么的，她对感情迟钝也就算了，怎么穆沚这种在皇宫长大的对感情也迟钝？
穆沚垂下眼睛，“我感觉得到，仙人，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他转头看着明烁的睡颜，“我只是害怕我分不清自己当下的感情。”
“我靠！我有点理解她为什么待见你了。”天道被他一段话干的放声惊呼。
“为何？”穆沚在心中问祂。
不过天道没有回答他，只是阴恻恻地笑出声。
也不怪祂不说，难得要祂告诉穆沚，因为你被你妈架空权利和软禁在皇宫被家人软霸凌这么多年，你的心性还是个好的，没有因为这些外界因素丧失本性变成心理扭曲的神经病吗？这不是扎人心窝子么，祂说了的话明烁估计就得骂祂了。
要是别的根坏了的人遇到明烁给予的这种肉眼可见的偏心，估计会出现以下几种情况：
一、借对方的权利为自己报仇。
二、哪怕不喜欢对方也要哄骗对方玩弄一下感情满足自己的劣根性。
三、喜欢我？哇没有人喜欢过我！我也要回报你！然后就是：不！我对你只是感恩，我不懂感情，其实我不喜欢你！
……当然，以上几种都不是明烁会喜欢的，她遇见这种情况只会先一剑劈死再说。
见祂不想回答，穆沚转移了话题，“仙人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是有急事吗？”
“啊哈，我就是来跟明烁说个小事，不过她还没醒，我就耐心等待了。”
“是我可以知道的事吗？”穆沚随口一问。
天道噤声，哇，这个问题，祂要怎么回答。
祂过来找明烁是告诉她顾行晏现在已经受伤害恢复清醒了，不过身上受了重伤行动不便，把自己的玉佩给那个救他女孩让她典当了换药治病来着。
祂只是单纯来汇报一下过程，告诉穆沚的话……他认识顾行晏啊关键是！
顾行晏是允朝的骠骑大将军，其父手握兵权，对皇位虎视眈眈，对穆沚这个傀儡皇帝更是毫不在意。
匈奴来犯，顾行晏被其父顾寅派到边境杀敌，他希望顾行晏可以取得战功为自己的夺权大计再添上一些筹码，目的是让百姓对自己的谋反之举多些称赞。
对顾寅来说顾行晏不过是他获得名望的一个工具，是以后期顾行晏才会自己谋反夺权当上帝王。
不过，当着上一任皇帝的面说这些事，不咋好。
虽说时代更迭，改朝换代并不是个稀奇的事，可谁又希望这事轮到自己？
“也不能说嘛？”穆沚从容地问，见祂为难，他开口道：“那仙人你有没有见过龙呢？”
聊断两次话题的天道顺从地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台阶，“当然见过！龙好多颜色，我最喜欢那条金色的，太阳一照鳞片还会反光，可好看了！”
“是嘛，那仙人最喜欢什么物种？”穆沚顺着话题问。
天道又沉默，穆沚心想，难道这个也不能说？
很快天道就解答了他的疑惑，祂语气正经，像是突然认真起来。
“我最喜欢人类，不可否认人类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比如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为了私欲残害生命，为了满足自己的恶根性口出恶语中伤他人等等等等，很多不好的事，都是人类干的。”
穆沚安静地呼吸，等着祂接下来的话。
“可是，人也会为了家人爱人朋友不顾自己的生命，为了保护其他动物让自己受伤为难，为了他人出头，为了自己素不相识的同胞献出生命。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人类也是很复杂的，能创造出文字语言、家国社会、道德伦理，单是这样就已经很厉害了，更遑论其他的造物。”
穆沚对祂的话不做表示，他只是淡淡说了句：“那仙人会救你喜欢的人类吗？如果那些人或者那个人在遭遇苦难的话。”
“嗯——，小皇帝啊，我要怎么和你说这个事呢，虽然这么说有点泄露天机吧，但其实我们这个世界是有魂魄存在的，人的事都会在死后被——呃，被天道处理其一生的功过，孰好孰坏都会一一清算，魂魄会消散也会产生新的，不过——”
不过由于上任天道逃逸，二十年前的许多魂魄都乱了套投错了胎。
本是好人的魂魄或许这辈子正在受苦，本是坏人的魂魄现在说不定正在享福。
所以祂才天天忙东忙西，时不时偷闲和明烁聊两句，因为祂还在处理那些魂魄的问题。
例如穆沚，他这种就属于好人投了坏胎，这辈子还来不及让祂调上正规就在二十岁生辰到来之前死了。
“好吧，我懂了，仙人不愧是仙人。”穆沚笑着回答。
天道不敢再多说，要知道祂还没来得及把穆沚的命运调回来，他就死了。
虽然是差点，但要不是明烁那天闲的没事干救了他，祂也不能那么快发现原来穆沚也属于命运错误的那一批。
不过天道到底不是人，祂并不会愧疚，只能感知对方的心思和情绪，估摸着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祂的喜欢也不过是在各种物种中择优选择，只不过是人类的能力对这个世界来说可以更好运作的罢了。
毕竟，这里只是个小说世界，而祂只是个刚刚形成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