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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痛是一种残酷的教育。你明白,哀悼会多么地粗暴,多么地难抑怒气。你明白,人们的慰唁听来会如此肤浅。你明白,哀痛事关语言,明知言语苍白无力,却还在拼命找寻合适的字眼。我的两侧脸庞为何如此酸痛?别人告诉我,那是因为哭得太多。我之前不知道,原来我们是用脸部肌肉哭泣的。痛苦并不让人意外,可痛苦的身体表现却会:我的舌头味苦难忍,仿佛是吃了不喜欢的食物后忘记清洁牙齿;我的胸口压着可怕的重物;我的身体里有一种永远在碎裂的感觉。我的心脏——我真实的心脏,此处不是修辞——正从我的身体里挣脱出去,变成独立的物,它快速地跳动着,有着与我的身体不一致的节奏。这不光是一种精神折磨,也是身体折磨,身体的疼痛与疲乏无力,皮肉、肌肉、器官,所有的都连带着疼。没有一种姿势教人舒服。几个星期来,我的胃里翻江倒海,紧紧地绷着,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一种确信感挥之不去:还有人也要离开,我会失去更多亲人。一天早晨,奥奇打给我的电话比平时早了些,我心想,快告诉我,立刻告诉我,这次是谁死了。是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