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对赌
“这位郎君说的有理啊，羊肉虽然腥膻，但如果毫无保留的去除其味道的话，就没有半点羊肉味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羊肉就得带点肥的，而且这肥的还不能味道太干净，不然真没羊肉滋味儿了。”
“羊肉这股独特的膻味，如果保留得到，确实是一种奇特的香味，这也是我最喜欢吃羊肉的主要原因。”
“我倒是在一家食肆内吃到过带皮的羊肉，口感确实更加丰富。”
……
“好！”
程怀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拍手叫好。
听着江湖的话，他现在才知道读书的好处。
如果他也有学识的话，也能像江湖那样，吃一口食物，不管好吃与否，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没有学识的话，吃到好吃的就只能说好吃，吃到不好吃的，就只能说不好吃。
有了文化，吃东西都能吃出莫大的道理来。
梁雨萱的心中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她从六岁就开始接触煮菜，十岁就已经能做得一手让全家都夸赞的好菜。十二岁进入厨师行业，十五岁便被扬州城最大的酒肆相中，成为主厨，从此名声大噪。如今才二十岁，便早与那位姓赵的宫廷御厨合称南梁北赵。
她最擅长做的主要是甜点一类的，但是能成为大唐颇负盛名的厨娘，做其他菜的手艺自然也不差，不然怎么当主厨？
她从十五岁进入最大的酒肆开始，不管是做什么菜，食客们都挑不出半点毛病出来，从来没有人说她做的菜不好吃。
虽然她有点自傲，甚至有点自负，但也从来不飘，一直专注做天下最好的美食。
梁雨萱比那位御厨要小几岁，她的目标就是摆脱南梁北赵，成为全大唐最厉害的厨师，让全大唐人都尝到真正的美食。
羊肉是唐朝最流行的肉类，而她做羊肉已经做了十年了，她这一手羊肉汤，压根就不输北赵的水准。
然而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人，说她做的羊肉这里不行那里不行。
她的骄傲，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她做的羊肉真的有那么差劲？她也吃同行的手艺，整个江南压根就没人有她一半的水平啊。
梁雨萱正打算反驳，可仔细思考江湖所说的话，却又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她曾经也认真研究过羊肉膻味的问题，如果保留得当的话，确实是一种独特的香味。
可是火候操控更难，她为了保证火候，才决定在去腥这一步做的更彻底一些。
其实羊肉的鲜香味还是很浓的，但那羊脂确实变得寡淡无味了。
对江湖而言，这碗羊肉确实比刚刚吃到的要好吃很多，前后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平。
但他要挑毛病，自然就要挑的让人心服口服。不然怎么证明他这个厨子比南梁更厉害？
“请你品尝下一道菜。”梁雨萱不冷不热的说道。
一道菜说明不了什么，她要看看江湖究竟还有多少真本事。
江湖点了点头，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汤，喝了一口。
这汤也是羊肉汤，里面加入了青菜，香菇，还有虾仁。汤中应该还加入了一点胡椒，使得这碗汤口感比较丰富。
“香菇的味道本来是比较厚重的，你香菇放的太多，抢了羊肉汤本身的鲜味。香菇少放能给这碗汤提鲜增香，但放太多则喧宾夺主了。”
江湖放下勺子，接着点评道：“你如果用鸡汤或者猪骨汤来做这碗汤，肯定会更鲜美。这样一来，这碗汤的主料就是虾仁。但是，你这碗汤完全尝不到虾仁的鲜味，虾仁多余了。”
围观的人刚刚听江湖分析羊肉的时候，能听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大家都爱吃羊肉。
但这一碗鲜汤，他们就没那么懂了。不过，听着还挺有道理的样子。
而专业的梁雨萱就能完全明白江湖的意思，她原本以为自己这碗鲜汤已经无可挑剔了。
可听完江湖的话之后，她心中却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羊肉汤，主要是尝羊肉的鲜香味，把羊肉的味道煮进汤里，再加辅料来增加羊肉汤的层次感。
香菇这个东西，味道确实是很浓厚的，放多了是容易抢味道。
如果按照江湖所说的，用鸡汤或者猪骨汤的话，以虾仁为主料也不合适，应该以新鲜带壳的河虾为主料才最合适。
既然是专业的，那么脑中对这些食材的处理，反应自然很快。
她一下就想明白了，这碗汤确实像江湖所说，存在不足。
梁雨萱微微颔首，稍稍低头，沉思了一阵。
她觉得自己有点低估江湖对美食的鉴赏能力了，这个人确实有点东西。
“请品尝下一道吧。”梁雨萱说道。
江湖也没兴趣把桌子上的七八道菜全部尝完，他说道：“哪一碗是你的拿手好菜，我最后再尝一下吧。”
“这碗。”梁雨萱指了指桌子上的一碗甜点。
这碗甜点白中泛黄，在碗里呈现一朵花的造型，上面还有切开的樱桃作为点缀，看起来很精致，有点高端点心的感觉了。
江湖尝了一口，稍稍抿了抿嘴，然后将勺子放下。
这是一碗酥，蒸过之后再加入蔗浆，然后放入冰窖冷冻，吃起来冰冰沙沙的，略微有点点吃冰激凌的感觉，但跟冰激凌相比还是有点差距的。
这姑娘的手艺确实了得，她做甜点的水平远比做其他菜的水平要高。
“太甜了。”
江湖随口而出的三个字，差点就让梁雨萱破防了。
她都准备好听江湖指出这道点心的不足之处了，结果就只有三个字？
“没了？”见江湖半晌没开口，梁雨萱问道。
“没了啊。”
“难道甜食不应该是甜的吗？”
“如果你非要我说的话，那我随便说说吧。首先我跟你讲一个道理，我们大唐讲究入乡随俗。我们长安城虽然也爱吃甜食，但不会吃那么甜。你这碗酥做的确实还不错，口感很好了。
但却只剩下浓浓的蔗浆味了，酥的味道完全没有了。所以，这碗酥只剩下蔗浆的味道，那么就没有半点丰富的口感，给不了人丰富的味觉享受。”
江湖说道。
“那该如何办？”梁雨萱问道。
“首先……”
江湖才开口，立马将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我为什么还要教你？”
“你说了那么多，觉得这里不行那里不行，不妨请你也做两道菜，请大家尝尝？”梁雨萱问道。
她刚刚来京师，今天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个脸，结果就被江湖“啪啪”打脸，非常不服气，尽管她承认江湖所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如果这个人自己也做不出比她更好的菜来，那就只能说明他在这里夸夸其谈，只是想显摆一下自己而已。
“我给你做几道菜，对我又没什么好处。”江湖说道。
“那岂不是证明你根本不会做菜？你只是觉得可以这样，所以才这样说罢了。”梁雨萱说道。
江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子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相当不服气。
因为江湖真给她挑出了毛病，打击到她的自尊心了。
女人嘛，自古以来都一样，尤其是梁雨萱这种一看就知道孤高冷傲的好强的女人。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追着让我打脸。”江湖说道。
“我只想看看你的手艺如何。”梁雨萱说道。
“喂，娘儿们，我师父都教你两道菜了，你可别不知足了，你要是再胡搅蛮缠，小心我拆了这家……”
程怀默上前，话没说完就被江湖一把推回去了。
这时候，江湖灵机一动，心中忽然有了一个计较。
他现在不仅仅缺人，而且还缺名气啊。虽然江湖也不怕名气起不来，但这个姑娘手艺确实非常好，而且很有做菜的天赋。
他得让这个姑娘明白，打不过就加入这个道理。
“你让我做菜，无非就是想看看我的水平是不是在你之上。不如这样吧，咱们来赌一场。”江湖说道。
“你想赌什么？”梁雨萱问道。
“我们明天中午，就在‘醉云楼’设下擂台，你我各做自己最拿手的三道菜，然后随机请围观的达官贵人们品尝。若是我赢了，从明天开始，你跟我走，到我那去工作。若是你赢了……当然，你不可能赢我。”江湖笑着，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丝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