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海难
开始下雨了。
从一点细雨，到豆大的雨珠，再到形成水流，冲刷舷窗。舷窗外的视野模糊不清，仅能分辨在上方占据一大半的部分是黑色的天空，下面部分是白色的船体。
“你晕船吗？”马洛忽然开口问。
等待了十几秒，查宁才艰难地开口：“老实说，我会游泳，但没坐过船，我现在感觉……”
似乎有一道猛浪打到船舷上，船体倾斜了15度，舱内骤然陷入黑暗，只有马洛的烟斗中散发出火星微光。查宁没再说下去，一只手拉着床架，一只手紧紧抓着床单。
马洛躺在通过焊接固定在墙壁的床铺上，嘴里叼着烟斗，任由自己的身体滑到角落，又滑回原位。他闭上眼，听见雷声轰鸣，狂风呼啸，浪潮呜咽。
蒸汽轮船在海浪中摇曳，对抗海浪的钢板显得那样单薄，每一枚铆钉都在努力坚守自己的岗位。查宁忍耐了许久，最终还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抱歉，先生……”他虚弱地说。
马洛翻身下了床铺，避开呕吐物，沿摇晃的地面走向舱门口，脚步与舞步具有某种相似之处。拉开舱门，过道里，一位水手匆匆跑来。
“各位旅客，请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水手大声呼吁，在注意到马洛后，更是瞪大了双眼，“这位先生，麻烦将舱门关好！”
“我们离陆地有多远？”马洛问。
“船头已经调转，在向陆地驶去！”水手回答，步履不停，“各位旅客，请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前方的地面出现了一道黑影，水手消失了。钢铁船身发出枯叶破碎般的声响，马洛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翻转，他抓住门把手，和门一起滑落到半空。
整艘蒸汽轮船从中间撕裂开，大量海水漫入船舱，两边船头逐渐沉没入海。此时的风和浪的尚未积蓄到能造成这样大的力量，漆黑的海面下还存在什么，他没有时间去思考。
马洛回过头，看见查宁和棉被一起从床铺掉落，撞在墙壁上。
“查宁！”他大声呼唤，试图盖过潮水的巨响。
船舱内没有了动静，查宁可能不幸撞到了脑部，昏迷了过去。
马洛伸出右手，试图往上扒住门框，然而他刚摸到门框边缘，船体猛然撼动了一下，像是遭到了什么东西撞击。
他跌落下去，沉入漆黑的海水。
等马洛再次醒来，眼前是黑乎乎的一片，风暴停了，蒸汽轮船荷拉德古娜号不见踪影。
他浑身浸在冰冷的海水里，寒意正在侵蚀他的骨髓。他感觉浑身发热，心跳得极快。
他睁大双眼，试图看清周围的状况，可海面上漂泊着浓雾。随后，他发现了草莓小妹那富有珍珠光泽的皮毛，她只有一点点脑袋露在海面之上。马当然是不会游泳的！
草莓小妹惶恐极了，面对海水的吞噬无能为力。她奋力张开嘴，发出嘶鸣，收获的却只是齁咸的海水。
他开始奋力朝草莓小妹游去。忽然间，他的身后出现了一股力量，它钳制住了他的下半身，将他往海底拽去。
马洛回过头，发现那是沙姆斯的手。他只有口鼻还漂浮在海面上，像拽着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他的腰。海水灌入沙姆斯的嘴和鼻腔，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眼睛里的光亮渐渐消逝。
眼见着对方就要被海水淹死，马洛用手肘猛击一下沙姆斯的头，趁他的手泄力，从中挣脱开。紧接着绕到沙姆斯的背后，一只手控制住他的胳膊，一只手将他的脑袋托出海面，用双腿划水，使两人都漂浮在海面上。
他朝四周望去，一艘散发着诡异绿光的小艇出现在他们附近，除此之外，他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身影，就连草莓小妹也消失在了漆黑的海水中。
马洛带着虚弱乏力的沙姆斯游到小艇旁边。他松开沙姆斯，自己先爬上小艇，随后将沉下去的他从海水里捞了上去。
他把沙姆斯放在座板上，还没等他施救，沙姆斯就自己从口鼻里喷出一些海水，咳嗽起来，睁开眼睛。
“是你……你救了我……”他坐起身，哆嗦着嘴唇，仿佛还不敢相信。
马洛盯着他了几秒，眼睛比海水还要冰冷。他转过身，站在船头，看向海面，寻找另外的身影。船后一直有哗啦哗啦的水声，他这才意识到小艇其实在自动行驶。
在浓雾里行驶了一阵，他听到雾中传来了索菲娅的声音。
“救命……救命……救命……”
马洛低头寻找浆板，不过接下来，小艇晃动了一下，自动转变了方向，直到能看到索菲娅。她竟然和弗农在一块，两人共同拉着一块木板，漂浮在海面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平克顿侦探活了下来，而草莓小妹沉没了下去。海神在上，他愿意用那两个家伙交换他的马！
但他还是把索菲娅和弗农都救上了小艇。沙姆斯和弗农汇合后，精力都恢复了不少。
索菲娅坐在小艇上，瑟瑟发抖，眼神绝望地喊道：“罗宾，罗宾在哪里？”
马洛没有搭理她，继续看着前方。
弗农低声告诉索菲娅，她最好将衣服弄干。索菲娅点了点头，拉起裙角，沙姆斯帮她一起拧干长裙的裙角。
马洛在黑暗中看见了另一道诡异的绿光，对方的行进方向与他们相同。随着两艘小艇靠近，他稍微松了口气，那艘小艇上坐着罗宾和查宁。
“马洛先生！”查宁应该是几人中最先缓过来的人，还有力气大喊。
“查宁！”马洛朝他挥了下手。
弗农终于忍不住问：“马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知道？”他没好气地说。
“这几个人都是你的朋友，我和伯德算是认识你。荷拉德古娜号的幸存者都是跟你有关的人，难道你会不知道原因？”
“好，既然你知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那么现在四比二，你自己权衡一下。”
弗农闭上了嘴。
在小艇自动行驶了一段时间后，由于浓郁的雾气，黑黢黢的船艏猝然出现在他们眼前。船艏雕塑用青铜铸成，形状诡怪，如同来自深海的怪物，头上布满密密麻麻藤壶般的眼睛，从身体里伸出章鱼般的触手，深入船的龙骨。
庞然大物的全貌随后便展现在他们眼前，一艘悬挂着英国国旗的三桅帆船，风帆尚未放下，170英尺长，侧面配有13门炮台，甲板上似乎空无一人。
“它来了……”马洛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