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切因何而起

艾蕾娜出生于灯塔城外的一个乡村，家里经营着农场与养殖场，三代同堂，生活幸福美满。

她原本会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姑娘，无忧无虑的长大，然后嫁给一个同样普通的男孩，没事就做点家务农活，平静充实的过完一生。

或者从长辈手中接过家族产业，成为一名兢兢业业的农场主，用农产品与来往的车队做交易，想着怎么把生意做到灯塔城里去。

她的人生轨迹本应该是平凡的，可就在斯卡蒂来到她家农场的那一天，一切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那一天，艾蕾娜和比她大几岁的堂姐在田里嬉戏玩闹，忽然看见一支庞大的车队在她家农场边停了下来。

他们是萤火商会的车队，来到农场是想要顺路补充物资，打算在她们这里购入一些新鲜的农产品。

等待途中，小艾蕾娜好奇的凑了过去，用自己的天真无邪把车队佬们逗得捧腹大笑。

这笑声吵醒了与车队同行的小斯卡蒂，一路奔波的她出来透透气，两人随即对上了视线。

然而斯卡蒂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友善，站在车上居高临下的看了满身泥泞的艾蕾娜一眼，皱着眉头说了一声“臭不可闻”就捏着鼻子又返回车里去了。

而这个轻蔑的眼神就是引起一切悲剧的祸根。

她高高在上，她不可一世，但她是对的。

在意识到自己被鄙视了之后，艾蕾娜自尊心受创，从此陷入了深深的自卑。

斯卡蒂是城里来的大小姐，而她只是一个农场女，家的旁边就是吵闹的猪场。

如果她不想再被别人这么说，就必须离开农场，离开这个臭烘烘的成长环境。

那时她天真的想着成为城里人就不会再被人看不起，所以她便求着父母送她去城里上学。

艾蕾娜的父母很宠爱这个独生女，拗不过她便答应带她去城里看看。

一切本该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一家三口乘坐的马车却在路上遭遇劫匪，然后失控跌落山崖。

艾蕾娜的父母都在那场车祸中丧生了，只有她奇迹般的只受了点轻伤活了下来，她用刘海掩盖的断眉便是那时留下来的伤口，是她穷极一生也挥之不去的记号。

之后便是洛温从修女那了解到的事情了，艾蕾娜被两位路过的逐光者搭救，送到灯塔城的慈悲互助会定居下来。

她之所以不愿让人联系老家，是她没有颜面回去。她觉得没有人会接纳她这个因为一己私欲害死了父母的惹祸精，自己就应该独自吃尽苦头然后悄悄死在外面。

对于父母的死艾蕾娜一直都感到十分自责，并且随着年岁增长，这悔恨越发膨胀。

渐渐地，她开始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将对自己的一部分仇恨转移到了斯卡蒂身上。如果因为不是斯卡蒂，她就不会想要去城里，也就不会间接害死父母了。

其实艾蕾娜知道斯卡蒂对她做的事并不算多严重的问题，可如果她不去嫉恨斯卡蒂的话，那就只能恨自己了，最后被无边的悔恨所吞没选择轻生。

她为了恨而恨，为了恨而活。这种状态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心病，从此难以释怀。

可是光嫉恨斯卡蒂也无济于事，艾蕾娜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弥补自己犯下的罪。

就在这时，来自逐光者和互助院的帮助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安慰。于是她便效仿他们，通过帮助他人这种行为来为自己赎罪，缓解内心的罪恶感。

这种做法只是一开始有效果，她从中获取了成就感与满足感，但久而久之也就乏味了，产出不了任何情绪价值。

在病态心理的影响下，她强迫自己去做更多“善举”，通过高强度的去帮助别人，消耗大量时间精力这种方式变相折磨自己，以从中获取宽慰。

她潜意识里仍然觉得只要自己活得受罪，就能获得已故父母的原谅。

对斯卡蒂的嫉恨以及对父母的悔恨，这两者共同构成了艾蕾娜复杂又扭曲的行为逻辑。

“……”

听完艾蕾娜的自述后，洛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难怪他一直能够从艾蕾娜身上感受到一股违和感，原来是因为这个人的潜意识和行为是割裂的。

她就像一块橡皮，一旦被他说了几句，承受了压力一掰就弯，但只要他一松手又马上变回原样。

“原来你一直都在强迫自己做这种事。”

洛温颇为感慨，轻轻搭住了艾蕾娜从身后环抱过来的双臂。

他终于明白艾蕾娜当初在对他伸出援手的那一刻，看向他的眼神为什么是空洞无光的。

她帮助他人的举动并不是源于意志，而是被悔恨驱动的赎罪之举。

艾蕾娜为什么敌视斯卡蒂的原因现在也已经明了，可大可小，全看她怎么想。

毫无疑问，这是一桩阴差阳错而导致的悲剧，谁对谁错他不想做出评判，即便说了也于事无补。

他只要明白艾蕾娜并不是同情心泛滥到无可救药，是可以改变的就行。

洛温稍微缓和的语气让艾蕾娜看到了挽回的希望，她愈发用力的抱紧，挤走两人间的一切空隙。

“我并不是真心想做这些，我只是在为自己赎罪。对不起，我真是太自私了……

但我和你上床绝不是为了让你代替我赎罪，我只是觉得因嫉恨而起的喜欢并不纯粹，这对你很不公平，所以才想着用这种方式补偿你。

绝不是把身体当成筹码让你救人什么的，我知道自己值不了那么多条人命。求求你别赶我走，我真的会改。”

艾蕾娜真情流露，洛温转身为她拭去眼泪，温柔的哄着：“不要这么卑微，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受苦的。”

“那你还会接受我吗？接受一个如此病态的我……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努力改正，变成你喜欢的样子。”艾蕾娜泪眼婆娑的凝望着洛温，苦苦哀求。

她这么一说，洛温反倒觉得是自己的不对了，那么苛刻的去要求别人。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找你吗？因为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救了我，没有你也就没有现在的我，否定你就等于否定现在的我。

所以我从来都不是在阻止你这样做，而是阻止你作茧自缚自取灭亡。帮人没问题，但凡事都有个度，一旦超过了就是害人害己了。

听我的，以后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好么？”

“刚才你说了什么……我救过你？”艾蕾娜难以置信，整个人都怔住了。

洛温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颗随身携带保管至今的蜡丸，在他的解释下，艾蕾娜终于记起自己曾经为奄奄一息的他点亮一根蜡烛的回忆。

“原来...原来...”

缘，妙可不言。

这一刻她终于确认了洛温的心意，摆脱了自己那病态般的伪善强迫症。

她拥抱着洛温再次流下眼泪，但这一次却是惊喜、幸福的泪水。

然而就在这时，洛温却话锋一转。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