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发黑瞳

她很漂亮，给人一种雪山中冰冷湖泊的感觉。但说话的语气则像地幔沉积了许久的岩浆，也就是不耐烦到随时要爆发的感觉吧。

「#，#####？」

女人双臂环胸，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如此问道，但江川听不懂。

她身边还跟着一位头系蓝丝带的女孩。女孩正对着自己做出眼角下弯，嘴角上吊的表情。

『这是“笑”吗？』

与那个温柔男人的微笑不同。女孩不会有让他想投入怀抱的感觉。

这让他意识到，“笑”也有很多种形式。例如，吃瓜群众看乐子的讥笑。

「##！#######？！」

高挑女人又说了一句，街道上盯着自己瞧的群众纷纷笑得更大声了。

她的眼角上吊，嘴巴紧闭。这是怒色。

愤怒一定是感到不适吧。

于是他开始模仿记忆中的温柔男人，那一抹让人身心舒畅的微笑。

他这样做是想试图缓解女人的这种不适，不过——

啪！

脸的右侧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自己挨打了。

「###——！####」

江川感到有些受伤。他一动不动地捂着自己的脸颊，愣愣地看着叉腰站立、极度愤怒的女人。

「##！#######？#####！」

此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那位跛脚女人。不过自己仍然听不懂。

他将身体向左转，刚好位于两人之间。

高挑女人闻言露出厌恶的表情盯着跛脚女人看。

「##，####？」

跛脚女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语无伦次地回答着。

「#、###。####！##！####！」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

高挑女人冷哼一声就带着身后的女孩走了。

跛脚女人则面部羞红地拉着江川的手臂回到了最开始的那间屋子。

首先，她找出了一套衣服并示意江川穿上。然后她又一瘸一拐地走出屋子继续同山羊胡子争吵。

这让江川联想到两个女人起冲突的原因可能是自己没穿衣服。

他穿好衣服后，依靠在门框旁，面无表情地来回瞧着因争吵而面部稍显红润的两人。

他很想知道两人在吵什么。

为了更清楚地听到两人争吵的内容，他下意识地身体前倾。

余光中，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晃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他转头看去，那是面镜子。

他缓步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人。

白发黑瞳。

他忽然感到一阵酥麻电流从尾骨窜到脸颊。

他突然间想起第一段的主人公是黑发黑瞳，第二段虽然也是黑发黑瞳，但肤色是青黄的。

『不会吧......』

他眉头紧蹙，眼睛看向左上方，仔细回忆两人的脸部细节。

还好还好，那两人应该不是别人，而是不同阶段的自己。

虽然颜色各有差异，但五官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性格迥然不同。

『但是皮肤晒黑不应该是古铜色吗？为什么是青黄色......』

『头发变白，又是为什么......』

他看着镜子里睡眼迷离、面无表情的自己，根本就是和温柔、暴力毫不相干的样子。

『三重人格吗？......』

○●○

此后过了大约一周，江川逐渐感受到跛脚女人对自己的好意，也了解到山羊胡子想卖掉自己的想法。

不仅如此，山羊胡子似乎打算今天去找个奴隶鉴定师来看看。

换句话说，如果鉴定师认定了江川是奴隶的身份，那他就要被山羊胡子卖了。

不过好在，还有跛脚女人作为后盾。

在她的教导下，江川已经可以简单地进行对话，只不过稍微复杂点的句子，他就不能很好地讲出来。

「兰花州是哪里？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江川从柊雨那里得知，自己是山羊胡子在那天凌晨四点的镇口处捡到的。

现在他身处青鹰国-兰花州-上饶河城-翠谷村的村长办公室。

女人就是翠谷村的村长，名叫〖维克托·莉菈·柊雨〗。

这个世界的命名规则是〖父名·母名·孩子名〗。

一般来说，异世界应该有贵族名什么的。但以平均寿命的1000年来说，似乎父母的名字就代表了社会地位。

“江川”是个单名，就代表他是个贫贱的孤儿。

「你看，这里就是兰花州。」

柊雨指着画在墙壁上的地图耐心地为江川介绍这个世界。

世界地图很大。

以中心的〖符文之地〗板块为基准，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来描述。

北方是葡萄叶型〖精灵大陆〗机甲之国。

南方是斧头型〖弗雷尔卓德〗极寒冻土。

西方是一大块不规则土地加些散落小岛的〖永恒之森〗魔兽大地。

东方是圆型〖亚特兰蒂斯〗水神王国。

西南方是一个地形毫无规则的地方，名为〖幽灵岛〗

「其他不出名的小地方我就不介绍了喔，你自己随便看看吧。」

其实柊雨大可什么都不说，因为地图上每一块土地都有对应的文字注解，也没有什么生僻字。

但柊雨似乎很喜欢江川侧耳倾听自己说话的样子。『好可爱~』

接着，在江川细细观看地图的同时，柊雨又补充讲述了世界大概的样子。

传说中，符文之地原本是一整块完整的正方形土地，后因六百年前的序列之战分裂成八块土地。

以海峡为界限，八块土地孕育着八个国家。

连接符文之地和精灵国的地方，是一个名叫〖皮尔特沃夫〗的弹丸之地。皮尔特沃夫虽然占地面积很小，但其科技是世界最发达的地方。

符文之地北边大陆与皮尔特沃夫接壤的，正是镇长所指的青鹰国-兰花州。

兰花州从地形上来看，与四个国家接壤。而如果算上仅隔着皮尔特沃夫的那片精灵国度，就是五个。

换句话说，兰花州是世界上最重要、最大的全球贸易市场。没有之一。

就连以科技文明世界的皮尔特沃夫，也会把兰花州作为产品的重要售卖地点。

然而亚特兰蒂斯似乎对这些事情嗤之以鼻，他们很少在符文之地露面。以至于有传言说，亚特兰蒂斯人抱有统一全球的激进想法。

世界的美好和谐似乎只是假象。

不仅如此，永恒之森近来也不太平，瘴气弥漫。每个在那里值守的冒险者都感受到了来自大自然的威胁。

「唉——希望永恒之森那里不要出问题。」

「......会怎么样？」

「大概一百年前吧。龙王国连接永恒之森的跨海大桥失守，然后......那些魔物吃光了所有的居民......」

「好惨。」

「是啊——想想都让人感到绝望呢。」

「后来呢？」

「后来各个国家组织冒险者队伍，把那些魔物清理干净。只不过，龙脊山的那些巨龙没人可以杀死。」

柊雨沉默了片刻，然后有些兴奋地说：

「怎么样！要不要成为冒险者！保卫人族，赶走那些巨龙？」

「......」

江川抬头看了柊雨一眼。

「我如果不是奴隶，才有资格保护别人吧。」

柊雨歪了歪头，疑惑不解。

「什么意思？」

「我要是奴隶，我就跟着他走，我不该活在这个世界。」

柊雨听后，感觉脸颊都要热起来了。『好喜欢！好喜欢！』

她心里会这么想，是因为江川明明那么可怜，却能有这么正向的价值观。知道自己曾是个罪人，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放心啦，我绝对不会让那个老男人卖掉你的！」

江川注意到，青鹰国板块的下方，是一块近似正方形的土地。

在那里，标注着一行文字：神之灵柩。

「......神之灵柩是什么？」

江川用着发音不熟练的青鹰语同镇长讲话。

「那是新生儿接受神礼的地方喔。」

「神礼又是什么？」

「神礼是...天神赐予新生儿的礼物啦。」

「天神和礼物又是什么？」

自从学会青鹰语后，他像个孩子一样问东问西。永不停歇的十万个为什么。

对于江川的身世问题。

柊雨认为江川是个从其他国家被绑匪掳来并遭遗弃的可怜小孩。她的理由是：江川白发黑瞳、容貌姣好，强行变成奴隶后，可以卖很多钱。

山羊胡子则认为江川是从奴隶市场偷偷跑出来的肮脏奴隶。他的理由是：江川来历不明，且患有失忆症。

但两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问过江川还记得哪些事情。

「额...你虽然失忆了。但你不是说你还记得一些事情吗？以你现在的口语能力，应该可以讲了吧？」

话音刚落，山羊胡子摇着手中的蒲扇走了进来。

山羊胡子是位佐官，也就是副镇长。一听说江川要复述记忆，他就从隔壁屋拿出了竹简和毛笔。

接下来，江川尽最大努力描述出脑海里那三段记忆的内容。

○●○

「此人乃是精神病人。」

山羊胡子不但没有排除江川是个奴隶的可能性，他还另加了一条结论。

「......」

镇长柊雨没有理会佐官，但她听完江川的讲述后，也开始怀疑起来。她原本并不相信江川是个奴隶。

「江川，你记得你自己的名字。你还记得你主人的吗？」

柊雨用操劳过度的粗糙手指轻抚江川的脸颊。他感到很不舒服。

「主人......？」

柊雨抬头瞧了瞧佐官。如果是奴隶的话，是一定会记得主人的名字的。奴隶生来就是为了服侍主人而活。

「你还觉得他是奴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