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开棺见喜
我只感觉爷爷的手上好像有千斤的力量，被他按着，一动也不能动。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从两岁我便跟着爷爷读书识字，勉强懂得这些语句的意思。
婚书！
爷爷让我念的，竟然是古代的婚书！
我疑惑地看向爷爷，想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双眼一瞪，我没敢多说，只好老老实实地把红纸上的字念完了。
然后我又按照爷爷说的，咬破自己的左手中指，在婚书上按下了一个血手印。
下一刻，“呼”的一声，红纸竟然无火自燃了！
与此同时，三柱香也已烧完。
奇怪的是，香灰竟然直直地竖在香炉里，一点也没有掉落！
白蜡的火焰骤然缩小如豆，颜色也恢复了正常。
看着红纸化成灰，被飞一吹，向床上飞去，我转头看向爷爷。
“爷爷，你刚才说什么？”
“你让我给一个死人下婚书！不会真的要她当我的媳妇吧？”
“爷爷，原来你真的疯了，竟然这样害我！”
从小便接触阴阳风水，我对普通棺材倒是没有那么怕。
但是，床里的这口棺材，可是镇压凶物的七星棺！
弄不好，里面被封着的是一个长满绿毛的僵尸！
若非如此，七星棺上也不会再绑上镇魂索了！
镇魂索，以暴晒百日的天麻揉搓而成，再在红公鸡血里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刀割不断，火烧不毁，亡魂僵尸触之即伤。
一定是哪位高人用这种手段将棺材里的东西封在了里面，不知道我爷爷是怎么把它挖出来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
与惊恐万分的我不同，爷爷看着落在床上的灰烬，喜笑颜开。
“乖孙，没错，爷爷给你定了一门好亲事！”
“娘娘吸了你供的香，又收了你的婚书，看来是同意这门亲事了。”
“有这样一个万年难遇的好媳妇，我的乖孙一定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说完，爷爷还兴奋地举起酒杯，连喝了三大口。
我既怕又怒，抓着爷爷的胳臂，用力摇晃着，大声叫道：“好亲事？爷爷，你会害死我的！”
“七星棺，镇魂索！”
“棺材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媳妇，是僵尸，僵尸！”
爷爷醉眼惺忪，轻轻在我的胸口拍了一下。
然后我便感觉眼皮发沉，不由合上了双眼。
在我就要失去意识前，听到爷爷在我耳边嘟囔着：
“乖孙，爷爷都是为了你好！”
“这七年，你媳妇天天守着你，你才能活下来！”
“乖孙呀，你可是欠你媳妇一条命呀！”
“欠人一命，当以性命相还！”
“记住爷爷今天的话，千万不能辜负了你媳妇的一番深情，知道不？”
然后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我猛地跳下了床，颤抖双手掀开床板，却发现下面什么也没有。
我怔在床前，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恶梦。
后来我就和村里的小孩子一样去上学了，因为从小跟着爷爷识字，我的语文成绩很好，特别是古文，一读就通。
转眼间十二年过去，进入高三后，除了语文，我着实提不起对其他科目学习的兴趣。
我更喜欢看一些课外读物，比如科幻小说《三体》，我为那里面描绘的宇宙世界深深着迷。
几次模拟考的成绩都很不理想。
于是我便放弃了高考，在离毕业还有一个月时回了老家。
这时的爷爷，已经是须发皆白，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不拄拐杖走不了道了。
最近两年，他的眼睛几乎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经常坐在门口，一坐就是一天。
眼看我的生日就到了，爷爷的精神突然变好了，昏黄的双眼里也多了一些光彩。
偶尔有人从娘娘坟旁边经过，看到坐在门口的爷爷，便远远地和他打招呼。
“二先生，你还没死呀？”
爷爷看向对方，已没有了当年的戾气。
“我想死，也得等个好日子呀！”
对方竖起大拇指笑道：“二先生，你真是这个！”
“人家都说坟头蹦迪找死，你二先生更牛逼，连娘娘的坟都敢占，还活了十九年，命够硬的！”
爷爷也是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土包子懂个屁！老子本事通天，岂是你们能看懂的？”
“我没占娘娘的坟，这可是她自愿给我的！”
“没的说，等我死了，还要葬进娘娘坟里呢！”
“一命还一命，一尸还一尸，我周天林说话算话！”
那人指着爷爷，摇头道：“二先生，你看你，越说越离谱了！”
“吃竹子屙笊篱，你是真能编呀！”
“娘娘会把坟让给你，就凭你二先生，有那个福气？”
“娘娘坟上一捧土，三代之内必绝户！”
“你的命倒是硬，等你死了，你孙子怎么办？”
爷爷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捋着胡子道：“我孙子福气好着呢！”
“你们都笑话我周天林是二先生，觉得我是个半吊子风水先生！”
“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周天林才是天下最好的风水师！”
说话的村民只当爷爷又犯病了，打趣几句便摇着头离开了。
我在院子里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却是升起了浓浓的哀伤。
我知道，爷爷之所以突然变得精神了，那是因为他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
阴阳风水，卜卦看相。
这些年我跟着爷爷也算是学有所成了，自然看得出他的命气所剩无几！
不管看风水，还是看相，其实不外三看：看形，看貌，看气。
以前我总觉得爷爷像别人说的那样不靠谱，只到自己能看气以后，才知道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只是，也许是因为他涉足风水相术时年纪已经大了，欠了一些眼力，所以在判断上总会出现差池，这才造成了那么多的笑话。
三天后，我十九岁生日那天。
晚上我做了些酒菜，准备陪爷爷喝点。
等我走到门口，却发现只有一个板凳，爷爷不见了！
在地上，却是有一道弯弯曲曲的爬行痕迹，延伸向土堆下面。
我忙顺着爬痕追了下去，在土堆的南边，发现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我想起村民们的说法，这个土堆是娘娘坟，坟里埋着一个娘娘。
毫无疑问，爷爷爬进了娘娘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