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喝高了,临时提额给召了个谋士
朱允熥睁开眼看见窗外朗朗天光,头疼得要裂开,口干舌燥,心想,啊,太好了,没事发生。
其实有事,他已经想起昨晚上跟秦舞阳闹的那番别扭,真尴尬到抠脚,其实整个过程没说一句话,没一样龃龉,不知怎的就结下了芥蒂。
是他觉得我想乘醉杀掉那可怜的家伙吗,我跟那侍卫无冤无仇,只是出去要下酒菜碰上才邀他一同饮酒,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好像姓李,何怨何愁要杀他?
但这甚至没法问,不问还可说根本没这回事,问就落下了痕迹。
假装完全没这事儿也实在做不到,不然何以纠结至此?
唉,真真的叫人心累。
你就是想轻省地杀掉那家伙;不,我没有!
秦舞阳看出你的恶念了,所以出手阻止;不,他没看出来,只不过喝多了想回屋睡觉。
他鄙视你用心险恶;不,他是怜惜我优柔寡断。
昨晚朱允熥内心里惭愧跟辩白的左右互搏又展开,一串一串的谁也说服不了谁,大清早已经意气消沉下来。
然后,他陡然想起一件事来,这事儿如同一道阴影,似真似幻,甚至没法确认这事儿真发生过,但只要想想这事儿有可能发生已经足够让他发出一声惨叫了。
啊——
昨晚上,我召唤了一个人到这个世界。
谋士王朗,到兰苑的秦忠身上。
王朗是朱允熥想得到最低端的谋士,即便如此,王朗名字在召唤界面上还是红色,按规则是没法召唤的。
只有一个解释,或许朱允熥喝得酩酊大醉,精神值发生了向上的大幅度跃升,一下子竟然可以召唤了,睡醒了一半的他当机立断,抓紧这个短促的时间窗口召唤了这个原本份不该他的谋士,投到忠诚的秦忠身上。
朱允熥想起这些,懊悔得直发抖,招不到的时候望红名而兴叹,召到了,才觉得他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
王朗什么咖啊,历史长河里籍籍无名的一位中等生而已。
就凭他奋起双刀和太史慈打个不可开交吗?
就凭他和诸葛亮对骂,骂得口吐鲜血吗?
谋士里最能打,武将里学问最高的那个?
朱允熥忽然觉得,这文武双全的王朗也挺有趣。
并非一无是处。
上次召唤来秦舞阳,自己是第一时间就赶到罗四虎面前,和他确认是穿越的魂魄过来占据了躯壳,这回召唤王朗,自己却第一时间呼呼大睡,也不知道新来的魂魄到底怎么看待自己穿越这事儿。
不知他是怎么过了这一夜,想必不会呼呼大睡,等天亮再说吧?
这是件严肃的事,朱允熥确认大概率这事儿真发生了,有待自己确认,跟进。
他立即翻身起床穿好衣服,出门到外面院子,还没到旁边厢房,已望见一个矮胖子,身形笃定,望上去便自然有种气定神闲的内蕴在。
正是一向笨拙无文的秦忠,挥动笤帚,扫道路上的落叶。
两个人同时停下,望着对方。
好一会儿,谁也没说话,也没往前走一步。
还是朱允熥先打破僵局,走到秦忠面前,望着这位自己亲自挑选出来的笨拙之士。
“你来了?”
秦忠眼神闪烁了下,望定朱允熥。
“三爷,找小人有什么事吗?”
朱允熥心里一乐,这家伙,不老实啊,潜伏了一夜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藏起来。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能藏得到哪儿去?
“王朗,是我由幽冥当中把你捞出来,投身在了这秦忠的身体里,这事瞒得了别人,怎么瞒得了我?”
秦忠低下头,脚下退半步。
“三爷,小人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请明示。”
朱允熥不由得有些慌,这王朗,性子挺倔,自以为得计,不承认就不存在这事儿了是吗?
这召唤术有个缺陷啊,没个法宝啥的,让被召唤的魂魄一见我心甘情愿地认主,还得费我口舌,说服他认可,太不人性化了。
“你不认我没关系,但秦忠是我的奴仆,他得听我的,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为什么你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这话语气和缓平实,像娓娓道来一样,一点儿也没逼问的火气。
秦忠脸色变了好几变,仍是摇头。
“三爷,我是秦忠不错,但我这里没有藏着别人,没有别人藏在我这里。”
朱允熥恍惚了一下,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怪了秦忠,其实根本就没召唤王朗这件事,自己精神值差着老鼻子距离呢,不就是做了个梦,梦里觉得自己行了呗,其实只是个梦。
他几乎要开口认错,预备走了,心犹不甘,茫然地左右看,忽然觉得这秦忠扫的落叶似乎在地上摆成个图案,像是个……八卦?
呵,思路一下子打开。
“秦忠大字不识一斗,更不懂得八卦,这扫地都能扫出花儿来,乾为天乾上乾下,我没看错吧?”
实际上朱允熥一点儿卦象也不识,只是看着图案像八卦赌一把,这王朗是易学大师,突然活转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地点,在一个陌生的躯壳里醒来,也没系统来安慰他,其恐慌绝望可想而知,第一件要做不就是做好心理建设。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个逻辑很闭环,错就全错对就全对,哥儿们就赌这个了,说错了难道比昨晚上被秦舞阳看出动了邪念更难堪?
秦忠脸色一变,手中笤帚扒拉了下最近的几片落叶,顿时地上的整个卦象又大变。
考我呢?
朱允熥实在没精神,也没有智力上的勇气跟这个知识分子掰扯下去,虚晃一枪走为上。
“你硬要顽抗到底,我也不能勉强,只有尊重,祝福,就当我没召唤你这事;但几天后你这里会很难受——会越来越难受,七日内魂飞魄散,不想死的话,在那之前找我,越早越有救,晚了只怕我也救不了你。”
说着朱允熥转身便走,赌秦忠会追上来。
果不其然没走几步身后秦忠便已快步赶上来,拦在自己面前。
“三爷,等等。”
朱允熥停下,笑吟吟地面对秦忠。
不说话,等着他开口。
秦忠放下笤帚,表情肃然,对朱允熥深深的一揖。
“大汉司空王朗见过三爷。”
这不伦不类的,朱允熥起了身鸡皮疙瘩,首先起了个担心。
“但你现在是大明,是皇孙朱允熥的奴仆,身在应天府皇宫春和宫里,别在别人面前露出这副……架势,就连我面前,你也要适应新的身份。”
可不是么,大汉司空,三公之一,正一品的官儿,活过来却是奴仆,又矮又胖,这落差太大,心理上的冲击肯定不小。
臭文人心眼儿特多,须得小心他明里不说,暗里给我上套。
王朗唉声叹息,躬身说了声是。
朱允熥再交待两句,要王朗好好适应变化,刚刚坚持不吐露身份其实很好,对别人一直要以秦忠的面貌示人,绝不可吐露自己乃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穿越而来。
王朗连声说是。
“秦忠不识字,也不识易经,不懂音律也不懂得孔孟,这些你也暂时都忘掉吧,做个清清爽爽的……劳动人民。”
眼见王朗满头包的样子,朱允熥心情大好,摇头摆尾地回里院自己屋中,坐下后才忽然觉得,自己高兴个啥?
召唤系统迄今召唤了俩儿,一个秦舞阳,一个王朗,够无厘头,够平庸,这俩真是自己想要的人?
问就是自己精神修养不足,还不足召唤那些真正的大咖,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够呢,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豪华团队,眼下的进境说一塌糊涂毫不为过。自己完全有理由竞争史上拿一手好牌打成最烂的冠军。
这样的一重欢喜一重悲哀交叠让他精神崩溃,索性躲进宅男空间里玩起那款《群星在上》的游戏,完全忘记了大明的所有。
直到魏忠在外面把大门快敲破,朱允熥开门问何事。
“翰林院的黄修撰求见三爷。”
“哦?”
这人是个大笨蛋呐,朱允炆败灭起码三成责任要算在他头上,昨天朱允炆隆重的介绍他给自己认识,这今天就正面对上了。
外院正厅,朱允熥见着黄子澄。
黄子澄已经等了好久,丝毫不见急躁,温文如玉地由怀里摸出一封缄好的信,双手递给朱允熥。
“这是太孙殿下委托下官送来给殿下的信,里面有殿下要的东西。他今天到夜里都忙得脱不了身,怕殿下着急用,着下官专程送来。”
朱允熥心中大为诧异,心想这未免也太快了,难道朱允炆令东宫众官连夜加班加点做这件事?
会不会动静闹得太大了点儿?
尤其这东西具体是怎么得来的,实在难以想象,这也难开口问。
“这么快,它对吗?”
黄子澄淡然一笑。
“太孙殿下给下官交待得很清楚,下官编个别的名目调动许多修撰一起审阅档案,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抽丝剥茧把殿下要的东西给找到了。”
朱允熥心里又是一惊,这黄子澄是亲手经办人,“要的东西”几个字咬得格外重,他一定明白我要拿这东西做什么。
“我知道了,多谢。”
黄子澄含笑点头,凑近一步,情真意切地说。
“太孙殿下真是为这事操碎了心,还愿殿下体谅兄长的用心。”
这还是朱允熥头一回和朱允炆的臣子接触,老实说,有些被看穿的胆寒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