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88.死亡
莱恩半伏着身体，如临大敌般打开了忏悔室的门。
出乎意料，门外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张看上去能刮出三斤油的大脸。
那是这座教堂唯一被正式任职的神父的脸。
神父身上穿着质地考究的僧侣服，挂着大金链子和纯金做的神像，手上还戴着几枚黛金，白金制的大戒指。
这不像是开导信徒的神父，而像是披了神父皮的富商，还是暴发户品味的那种。
看到来的人是神父，莱恩明显松了口气，米莲修女的精神却紧绷了起来。
对她来说，什么未知的恐惧，被命运选中之类话，可远没有这位大腹便便的神父对她的生活影响更大。
“哼。”神父用鼻音先表达了他的不满，他本来还在关注莱恩侦探的穿着打扮，但当他看见青年额角流出的冷汗和苍白的脸色后，底气瞬间就足了起来。
“嫌疑人来忏悔室里，是来忏悔自己是个不知羞耻的小偷了吗？”
神父阴阳怪气。
“小偷？”
米莲修女左顾右看，好像在寻找神父嘴里的那个小偷，她对这位贪欲十足的神父算得上熟悉了，很清楚该如何应对。
平常的话，这番应对，已经足够让神父暂时放过她了。
可现在，不知是不是神父今日的心情不佳，亦或者是莱恩侦探从看到神父起就没说一句后，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激怒了神父，神父的语气也明显不善了起来。
“你这个女人，装傻也要看看在谁的前面，平日里看你懂得认错就算了，偷了我的宝贝还在这里装傻，我可噗……”
神父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体被一股力量带起，在空中转了个圈，等到他落地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带上了只明显的脚印。
米莲修女目瞪口呆。
出脚的人是莱恩侦探，他干这种事得心应手，动作快到修女完全没有看清，而且看他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干得多了，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时间差不多了，该离开这里了，没功夫浪费在这…这种角色的身上。”
莱恩显得云淡风轻，一幅别感谢我，我只是干了该干的事的表情。
“你…”
“你…你……你，你！”
神父捂着脸，站起身来：“你敢干这种事？别以为能平安从这里逃脱！”
莱恩则是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先前那副恐惧的样子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早的那幅无法无天的模样。
他用枪顶着神父的脑门：“要么让我们走，要不你就死在这里，自己选吧。”
“别…”神父的声音颤抖了，他擅长察言观色，明白对方很可能并不是虚张声势，这个人身上好像忽然多了股什么都不怕的勇气，神父有些怂了，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
“你这不是明白该怎么做吗？没我想的那么傻。”
莱恩语气轻佻。
米莲修女却发觉青年的这幅态度，与更早之前的那种自信还是有所不同，他衣服底下的身体仍有轻微的颤抖，看起来是在勉强自己摆出平日里的样子吧。
她对青年口中未来的危机信了几分，于是走上前，握了握对方的手，很快松开。
莱恩又看了眼怀表，这次，他的表情明显困惑起来。
嘴里也不由得轻喊出声：“这不对啊，这个时间，早该有牺牲者才对。”
他嘴角嘀咕着些什么，似乎又遇到了什么难解之谜。
米莲修女对他的一惊一乍，也有些习惯，有些无聊地环顾着四周。
咔咔。
什么声音？
修女感到困惑，她转着头，想找到声音的来源，可她还没有所动作，就听到了一句话。
“别转过来。”
是莱恩的声音，简短，直接，带着命令式的口气。
米莲却从中听出了颤抖。
紧接着，后方又响起来怪异的声音。
莱恩侦探把手枪握好，他不再单手持枪，而是用两只手握住枪，这样做可以提升他对枪的控制力，保证子弹的命中率。
他极力控制着呼吸，来让持枪的双手更稳，但止不住的颤抖暴露了他远没有做好准备。
砰。
一声巨响在教堂中爆发，米莲修女捂着耳朵，终于回过了头，她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却看到了一幅这辈子绝不想看第二遍的画面。
神父的身体变得肿大，像是快被吹爆的气球，他的脑袋上也多了些膨胀的肉块，鼻歪眼斜，嘴角裂开成一个人体不可能做到的角度。
“到底发生了什么？”
米莲修女想说出来的话还没说完，神父的脑袋就以一股无法阻挡的气势冲上天空。
这股分离的力量太过刚猛，而神父养尊处优的身体明显无法承受，他的脑袋与他脆弱的身体在空中分了家。
丑恶的脑袋直冲上空，在空中像烟花般炸开。
神父死了。
还是极其恶心的死法。
米莲看着神父的身体爆碎成一滩烂肉，血水从教堂顶部滴下来，落在衣服上，有些粘稠。
整座教堂里发出了恐慌的吼叫声，众多忙着介绍教典的神职人员都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祈祷的平民闭上了眼，谈论着捐款事宜的小贵族与富商则是骂骂咧咧，喊着要投诉。
他们中没人发现事情的诡异程度到了什么地步，除了米莲修女和脸色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莱恩。
不可思议的是，米莲的精神并没受到她想象中的震撼，她没有尖叫，也没像标准淑女那般晕倒在地上，这一是因为她比自己想像中更坚强，二是因为她的口袋里从来不带嗅盐。
也许很残忍，但她甚至还觉得神父那副躯体的死相和他的为人十分贴切，并不可惜。
这是种奇怪的心境，一个人死了，死得相当难看，但作为神侍的修女却觉得这人死得适当其所，哪怕这个人是个神父。
米莲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平静，但她确实并没露出什么感情波动，没有遗憾，也没有快意，有的只是连感慨都算不上的一声“喔”。
尽管如此，那坨爆散的血肉仍旧散发出难闻的恶臭，这股味道，让刚刚找回自信的莱恩侦探差点吐了出来。
“逃。”
莱恩只说了一个字。
与此同时，被喷到天花板上的粘稠血液也落在了神像的脸上，划过它的嘴角。
神像的表情依旧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