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3.修女与孤儿
天刚蒙蒙亮。
克里斯蒂娜·亚瑞纳·米莲修女已经做完了早上的祷告。
她把苦修士打好的水倒入木盆中，喊着在她周围跑来跑去，脸上都是灰尘的小孩子们过来洗澡。
这些孩子都是流浪儿，因为营养不良，最大的那个看上去也并不高，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左右。
流浪儿们一个个灰头土脸，脸上却都带着精于事故的狡黠，只是本该灵动的眸子里有种令人厌恶的灰暗。
有几个不那么大的孩子最是急切，兴奋地投向修女的怀抱，飞快地脱下褴褛的衣衫，冲进盆中。
盆中都是冰凉的井水，落入其中的小流浪儿们一个个惊叫了起来，可没多久他们脸上就多了笑容，开始玩起了水。
米莲修女好气又好先地制止了他们，每当这时，在一旁观望的几个小鬼头们就开始嘲讽修女上了年纪，已经是个习惯絮絮叨叨的大妈了，这时那些稍大的孩子就会训斥他们。
不久，最先洗完澡的小孩子们从盆中出来，穿上了衣服，一般到了此时，修女总能听到他们的抱怨和惊叹，还有怀疑自己口袋里的钱是不是被其他人偷走了的指责。
于是她叹了口气，又费了不少功夫，才让这些孩子们再度安静下来。
做完这些，米莲修女会走到水已经被染得乌黑的木盆前，用动听的声音咏唱一段《神圣教典》上的颂经。
淡绿色的光芒从修女服手上发出，光的粒子伴随着微微刮起的风，混杂着泔水味儿又投入黑色的水中，那水又逐渐变得清澈透亮起来。
孩子们发出一阵惊呼，只有那几个看起来最大的孩子们没表现出惊讶，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生活经验，清楚的知道修女的这种能力可改变的东西不多，至少不够多到让人过上不用担心饿肚子好日子。
《神圣教典》开篇就有这么一句话：赞颂神的祷告能够引发奇迹。
颂典，就是神术的基础形式之一。
如果是由更优秀的神职者念出，想必神术的功能和效果更能让孩子们感到惊讶。
可米莲修女只是见习修女，尽管她在神术上的天赋足够令她引起其他修女的羡慕，但数日前她才练得吐字清晰，与能引起修会中姐妹们的嫉妒的美貌相比，就更是不值一提了。
米莲修女在信仰之道教堂以美貌著称，单单只是这点，她在这条街上的人气就比绝大多数的修女要高，再加上她至今仍未落入外号叫“油豚”的神父之手，就更让她的个人形象上了一层。
美貌，不屈，再加上有爱心，让米莲修女俨然成为了一处信仰之道上的风景，
自从她开始负责照顾流浪儿以来，来教堂参加洗澡的流浪儿数量比从前多了三倍不止。
年纪小的流浪儿们还没意识到这对见习修女来说是一项多么大的负担，但年纪大的孩子们就不同了。
领头的孩子一声令下，剩下的孩子们以一种在米莲修女看起来颇有些滑稽的仪式感，参与了这次洗澡活动，
他们的动作像是经过了专业训练，有条不紊，每个人都分工明确，不劳修女亲自动手，已经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从盆中出来的时候，大孩子们还自发性地学着修女的样子，赞颂了下给予恩惠的神明大人。
那些早早洗出来的小孩子们则有样学样，口齿不清地跟着念了几句。
都洗完后，随着领头的那位流浪儿喊起口号，大伙很快站成排，一齐向修女道谢。
这模样很有些滑稽，米莲修女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脸上的表情，她以一种长辈的心态看着这些孩子们，其中大多数对她来说都是熟面孔，她跟最大的那个名叫诺尔的孩子，已经相识差不多三年了。
诺尔是这群孤儿们的头领，是个长相秀气的少年，看上去并不强壮，但已经有几分成熟大人的样子，他身上衣服是这群孩子中最干净的，被洗得有些发白。
“感谢您的善意，修女。”
诺尔说着，走上前来单膝跪地，轻吻了下修女长着茧子的手。
他以那种贵族老爷们惯用的腔调说起了海德语，只是尾音仍带着些掰扯不掉的土气。
“哎呀，快别这样，我…我受不起的。”
修女脸红了，她为这孩子的用心感动。
“不，您是我们的恩人，在那些宣扬着神之慈悲的伪善者中，只有您真正把我们当人，请别送开您的手，我知道我是个罪人，但会请让我与天使多待一会儿。”
诺尔低下头，款款深情。
砰。
“唉，天使是说我吗？这…”
米莲修女脸色更红了，简直能滴出来血。
“哈哈，她真信了。”
一个稍显老成的孩子没忍住，笑出声，随即周边的几个孩子跟着也笑了出来。
诺尔站起身，回过头来，冲他的“手下们”眨了眨眼，表情得意。
砰。
“小孩子不能这么骗大人。”
米莲修女用拳头猛敲了下诺尔的脑壳，训斥道。
“修女，你别怪诺尔了，他做完跟着大人物去了趟剧场。”有孩子起哄。
“大人不跟小孩子计较，修女你这样很小气。”几个穿着补丁衣的孩子流里流气地跟着，还吹起了口哨。
“好了，都闭嘴。”
诺尔平淡的声音制止了这场闹剧，他的声音不大，在同伴当中很有份量。
听到诺尔发话，孤儿们很快收敛了那副看好戏的姿态。
“修女，对不起，是我得意忘形了。”
诺尔鞠了个躬，语气认真。
“哼，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地再次被骗吗？”
修女吐吐舌头，别过脸。
“说得也是，是我想的太过简单了。”
诺尔叹了口气，装作失望地低着头转过身，在心里计算着步数，一步，两步，三步…
还没到七部，果然就被修女叫住。
“唉，行了，原谅你了，不过下次可不要再这么恶作剧了喔。”
修女走上前，摸了摸诺尔的头，她果然是个太容易原谅别人的女人。
诺尔挤出些眼泪来，他就这样得到了修女的原谅。
而对这场街的孤儿们来说，这属于常规技术。
临走的时候，诺尔懂事地递给修女几枚钱币，虽然修女不断地推脱拒绝，但他坚持这是为刚才的事做的赔罪。
尽管修女一再表示自己并不需要什么钱，流浪儿更需要这个，但诺尔也同样坚持自己已经今非昔比。
“修女，你就收下吧，我们老大最近攀上了白马侦探社的大侦探，他的手头可宽裕着呢，那明晃晃，亮晶晶的大银币，我可是头一次见。”
嬉笑着的流浪儿从诺尔手中拿过钱币，塞进修女手中。
就这样，米莲修女得到了她这辈子的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