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素曦真君
极天宗。
天机峰。
飘渺的白色雾气环绕着直入云霄的断崖，雾气内，隐约可见青色的藤蔓纠缠着一节又一节的石阶而上，望不到尽头。
不时有几只白鹤飞过，拨开那翻涌的云海，现出那如地面般平坦的奇特峰顶，以及那峰顶之上，一道身着玄色华服，席地而坐的瘦削身影。
“峰主，看这天气，过会儿怕是要下雨了，弟子扶您进去吧。”
一道有些担忧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无妨，咳咳，咳咳。”
声音浅浅淡淡，没什么力道，亦不掺杂任何情绪。
“可是…”
“该来的，躲不掉；不该来的，我又何须去躲？”
“……”
“你下去吧。”
“是。”
……
秦霁上来时，看到的就是一道有些萧瑟的身影独自坐在峰顶，呆呆的望着天上的白云。
挑了挑眉，他抬步走了过去，语气不免有些讥讽道：
“我竟不知，这擅长夜观星象的天机一脉，何时也喜欢在这白日里……观云了？”
那身影闻言只是笑了笑，没什么情绪的开口，“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吗？”
“祝溯惜，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成天用着一副死人腔调，不累吗？”
秦霁翻了个白眼，走到山崖边上，一屁股坐下。
“抱歉，我习惯了。”祝溯惜温和的笑道。
“你来我这，是有什么事吧。”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秦霁挑眉，“好歹咋们也认识一百多年了，怎么，当上了峰主就跟我生分了？”
“自然不会。”
祝溯惜笑了笑，突然眉头一皱，低下头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秦霁见状，脸色有点难看，一把握住了祝溯惜的手。
“怎么回事，不过半年未见，你的身体又差了那么多？”
“咳咳，咳咳咳。”
祝溯惜摆摆手，他那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面庞更加苍白了几分，泛着白的嘴唇微微上扬，扯出一抹笑来：
“我不打紧，早就习惯了。”
“你应该是为的前几日那魔修的事情来的，先说那个吧。”
秦霁微微抿了抿唇，手颤了颤，最后还是松开了抓着祝溯惜的手。
“我已向宗主禀报此事，复活魔尊凶险异常，一个闹不好，就会有大魔头降临，必须谨慎对待。”
秦霁沉声道。
“好在，那魔修似乎失败了，我用测魔罗盘勘测过，那里的魔气浓度最多只到金丹期，并没有出现魔尊层次的气息。”
“这样啊。”
祝溯惜闻言淡淡一笑，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此番是想来问问你，天机峰这几日，可有察觉到什么异动。”
秦霁继续道。
祝溯惜的语气温润恬淡，没有丝毫波动，就像没有波澜的平静水面，窥探不出一丝喜怒。
“未曾。”
他轻声道：“大魔头复生归来，星象必然大乱，我昨夜卜算一宿，可以确定未现此兆。”
“那便好。”
秦霁松了口气，笑道：“宗门里有几个长老还怕的要死，非要说什么魔尊狡猾，复活没那么容易失败。”
“哈哈哈，他们怎么不干脆说这魔头已经混进了极天宗里呢。”
秦霁大笑道。
祝溯惜也笑了笑，温和开口，“长老们年岁大了，所思所想，都要为大局考虑，顾虑自然重些。”
“我又何尝不知啊，只是……”
秦霁话到这里顿住，长叹了一声，起身道：“那我便先走了。”
祝溯惜微微颔首。
“你小子，天机一脉的卜算向来有违天和，就算你不怕死，也悠着点，别给老子死的太早了。”
秦霁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转过身黑着脸道。
祝溯惜唇角上扬，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表示知晓了。
等秦霁走远了，他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化作一抹苦涩。
“秦霁啊秦霁…连你也不懂吗…”
……
雨，不知不觉中渐渐落下…
后头传来弟子的声音：
“……峰…峰主，这雨都下大了，您快些进屋，别找了凉…”
“咳咳…咳咳，阿木，扶我进去……咳咳，咳咳…”
……
“轰隆！”
屋外一个惊雷猛的打响，雨势渐大，哗啦哗啦的落下，渗出几分清凉之意。
“所以，你也不清楚那魔头捉你们要做什么？”
纪凝月皱了皱眉，望着床上的少女。
洛宁歌坐在床上，双臂抱着自己的膝盖，闻言扬起巴掌大的小脸，懵懂的大眼睛里带着几分纠结与苦恼：
“…仙人姐姐，我…我真的记不清了，我是不是没能帮上忙啊。”
话落她闷闷的低下头，似乎分外自责。
见状，本来还有些头疼怎么向秦霁交差的纪凝月呼吸就是一顿。
什么任务？
什么询问？
见鬼去吧！
她摸了摸洛宁歌的小脑袋，笑着安抚道：“怎么会，你说的已经很有帮助了。”
“真的吗？”洛宁歌抬头，瞪大眼睛，勾人的双眸泛着亮闪闪的光泽。
“…当然。”
纪凝月点头，心却在阵阵抽疼。
少女刚刚的讲述混乱到几乎就像是现编的故事，别说秦霁了，就是她看着都觉得不靠谱。
拿着那么个结果去复命，纪凝月几乎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当场被不悦的秦小师叔罚掉三个月月俸的场景了。
但是这么可爱的少女，又怎么可能会说谎呢，纪凝月一边摸着洛宁歌的小脑袋，一边想着。
洛宁歌乖乖的坐在床上，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脸呆萌。
老实说，纪凝月的反应还挺出乎她预料的……
原来……爷认真卖起萌来这么厉害的吗？
莫名的，洛宁歌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要问的我都已经问完了，等过会素曦真君过来给你治疗下，我就亲自送你回家。”
纪凝月伸出手，笑嘻嘻的捏了捏洛宁歌的小脸。
这手感…啧啧啧……
“素鸡…证据？”
洛宁歌被捏着脸，露出懵懂疑惑的表情，有些含糊不清的问道。
纪凝月点点头，向洛宁歌解释道：
“你被那魔修当成了献祭给魔尊的祭品，秦小师叔他们救出你的时候，你身上就染上了不少魔气。”
“不过有我们极天宗在，你完全不用担心。”纪凝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俏脸之上满是自豪。
“素曦真君乃是我们极天宗第一炼丹师，医术之高世间罕见，这凡人魔气入体之症她救过不知凡几，保证药到病除。”
极天宗第一？
世间罕见？
这话洛宁歌却是越听越心虚。
在溶洞里，或许是阵法的缘故，不仅仅是她，就是地上的那些凡人的身上也都或多或少沾了些魔气。再加上她先入为主的装可怜、凹人设，这才成功混了过去。
而现在，没了混淆视听的外物，她可不认为自己这么个货真价实的魔修能躲得过炼丹大师的检查。
必须想办法躲掉！
绝对不能被检查！
眼珠子转了转，洛宁歌决定故技重施，她小嘴一瘪，当场就想哭出来，给自己凹一个“无比想家，立马就要回去”的小可爱形象。
以纪凝月之前那宠溺呵护的态度，只要她肯放弃节操、撒娇打滚，说不定这家伙还真有可能答应下来。
然而这回，她的算盘却落了空。
还没等她哭出来，门口就响起了一道清冷淡漠的女声。
“凝月，你找我？”
那声音冷若寒霜，不带半点温度，光是听着，就无端给人带来深深的压迫之感。
“素曦真君来了。”
纪凝月脸上一喜，起身去迎。
见状，床上的洛宁歌微微皱眉，眸色变得有些深沉。
她现在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去阻拦对方。
就算是有，也只能暂时拖一拖，除了惹人怀疑之外没什么作用。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