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城位于G市的东南角,是一座风景非常美丽的临海小城。但青城还没有机场、高铁,如果想到青城去,要么自驾,要么去临县搭大巴。但好在G市与S市相邻,从S市出发到青城开车大约需要5小时,蔚蓝姐弟俩就决定直接开车回青城了。坐在副驾的蔚蓝偏头看着正在开车的蔚栎,回想起父亲刚刚离开那天,眼前这个正认真开车的男孩抱着她哭得不成样子,蔚栎抱着她,她又何尝不是依靠着蔚栎宽厚的肩膀强撑呢?蔚栎在哭泣之余还轻轻安抚着她。其实蔚栎只比蔚蓝小两岁,但由于蔚蓝10岁的时候母亲就出车祸去世了,而父亲又是货车司机,并不能常常在家,两人懂事之后是和爷爷一起生活的,所以更多时候可能是蔚蓝承担起照顾蔚栎的责任,但其实也谈不上照顾、责任这些词,两个人从来都是相互依靠。蔚蓝从小就是蔚栎的狗头军师,蔚栎有事就和蔚蓝商量,蔚蓝给他把把关,出出馊主意。蔚栎也一直护着蔚蓝,不让任何人欺负他姐。很多时候姐弟俩干坏事都不敢惊动了老爷子,就两个人自己商量解决。至今在老爷子眼里,姐弟俩都是从不在外面惹事,就会在家打打闹闹的形象。再仔细看看男孩的脸,可爱的婴儿肥早就不见了踪影,五官变得硬朗了许多。蔚蓝知道,父亲生病这两年,蔚栎过得很辛苦。
蔚蓝父亲的病是在蔚蓝大四那年查出来的,当时的蔚栎正在S市的安大读大二,而蔚蓝则是在S市的广大就读。姐弟俩和父亲还有老爷子商量,一致决定把父亲接到S市来治疗,S市医疗条件更让人放心,也更方便姐弟俩照顾。蔚民的病可以给血管做一个搭桥手术,来缓解病情。高昂的手术费用对于当时蔚家来说也是难以负担的,虽然蔚蓝也赚了点钱,但远远不够,所以蔚蓝后来接受了文导的邀约,文导知道了蔚蓝家里的情况,也帮了很多忙。手术很成功,但也不过是暂时保住了蔚民的命,蔚民往后的每一天都只能呆在医院里度过。蔚蓝努力拍戏,照顾父亲;蔚栎也努力兼职,照顾父亲,养活自己。后来即使蔚蓝已经赚到了许多钱,完全有能力让蔚栎像以前一样轻松快乐地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但蔚栎依然会去兼职,也会调侃蔚蓝,女孩子有钱就对自己好一点,有钱就自己花,少给弟弟花,不当扶弟魔。蔚蓝心疼他,但也支持他的决定,男孩子有自己的坚持,那她就默默支持就好了。蔚蓝就一直望着蔚栎,蔚栎猛地转头看向蔚蓝,脸上露出搞怪的表情:“蔚蓝,我知道我帅,但请你别再盯着我看了!”
蔚蓝一下子回了神,所有感伤的情绪荡然无存,伸手把他的头推正,说道:“你还是叫我姐,且看不见脸的时候最帅。好好开车,别再转头过来了,帅弟!”蔚蓝一路上听蔚栎耍宝逗趣,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青城。门外姐弟俩正从车上搬着行李,屋里头老爷子也是听见了声响,从里头出来了。老爷子顶着银白的头发,穿着纯白的老头衫,底下搭着条黑色休闲裤,穿着当地特色的拖鞋开门出来了。“爷爷,我们回来了,我们带着爸爸一块儿回来了!”蔚蓝听到开门声,就停下手里的活,朝老爷子走了过去。老爷子僵着脸笑了笑,慢慢扇动手里的蒲扇,缓缓道:“回来了好啊,回来了好。”蔚栎推着行李箱过来,“老爷子,给我推着点门呗,我把东西给搬进来。蔚蓝啥也不干,就指着我干呢!”老爷子闻言,拿着手里蒲扇给了蔚栎一扇,瞬间中气十足地骂道:“你不干还指望着谁干,赶紧的。”“阿蓝,厨房里爷爷给你们凉了绿豆汤,快进去喝点休息会吧。这小子嘴贫,这些事就给他干吧!”“哎呦喂,行嘞,你俩都去那歇着呗,在这还影响我干活的速度嘞!”蔚栎嘴贫完就开始搬着行李往里走。而蔚蓝则是抱着蔚民的骨灰进去了。
蔚家的房子很漂亮,刚进门就看到院子里铺满了各色的石板,左侧围墙边则沿着墙面修了花坛,出乎意料,花坛里种着薄荷,右侧则有个铁架子,爬山虎爬满了架子,成了天然的凉亭,亭子里还放着一套石制的桌椅,桌子的表面还刻着楚河汉界。沿着中间的青色石板直直往里走,可以看到一栋二层的楼房。一层呈倒“7”字形,老爷子住在最左侧的房间,中间是客厅,右侧则是蔚蓝爸妈的房间。再往右拐,就是厨房所在。在蔚蓝爸妈房间和厨房之间有个石质的小楼梯通向二楼,楼梯口往右,厨房顶上就是露天的阳台,蔚蓝很喜欢太阳落山后在那摆个躺椅吹吹风,听听歌。后来老爷子请人来搭了架子,给种了爬山虎,和下面的凉亭有异曲同工之妙,还给弄了个秋千架,这下蔚蓝也不怕太阳晒了,这地成了她从早到晚闲着就待的地方;往左,是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一面是房间,离楼梯口最近的是姐弟俩的书房,再往左走,是蔚栎的房间,尽头则是蔚蓝的房间;走廊的另一面是大理石制的扶手围栏,站在走廊上往下看,就能看见整个院子的景色。姐弟俩早晨起床早的那天,一出房间门,倚着栏杆往远处望,就能看到太阳缓缓地从东方升起。
蔚栎收拾好了东西,就拿着洗脸盆径直朝着厨房门口的井走去,打了一桶清清凉凉的井水倒在盆里,连头带脸一起洗了洗,直呼好爽。老爷子和蔚蓝则正坐在凉亭那喝着冰冰凉凉的绿豆汤,老爷子看到蔚栎那莽劲,无奈地摇了摇头,“阿栎,当心着凉,热就过来喝点绿豆汤。”“好嘞,马上就过来!”蔚栎边拿毛巾擦着头边含糊的应道。蔚蓝这边和老爷子说着自己的想法,待会按照习俗就给门口挂上个白灯笼,村子也不大,大家知晓了会过来追悼蔚民。她也已经联系好了青城墓园的人,准备明天爷孙三个就把蔚民给送过去。老爷子喝汤的动作缓了缓,慢慢地放下了碗,抬头看向蔚蓝,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感伤,“阿蓝啊,爷爷有时候总是在想,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孽,才让我这辈子活得这么苦,送走了你奶奶,看着你妈妈离开,现在你爸爸也走了。爷爷心里苦啊!也不知道能和谁说一说,如今你们回来了,看着你和阿栎这般好,又觉得老天总还是可怜我的。”说着说着老爷子浑浊的眼里流下了眼泪。蔚栎刚刚走过来,听到老爷子说的这番话,就从背后搂住了老爷子,撒娇道:“老爷子,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世事无常,那些不好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和蔚蓝有今天,那一定是因为有你。你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别的你不许多想,就只管享福就是了。”“对,爷爷,阿栎说得对,您从小就教我们要乐观的面对生活。如今我们也希望您能乐观地过好每一天。”说着说着,蔚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强忍着的眼泪也冲出了眼眶。蔚栎看着面前泪流不止的两个人,连忙走到两人中间,伸手将两人拥住,哽咽着说:“不准哭了,一个都不准哭了!”“好,好!我们听阿栎的,不哭了!谁也不准哭了。”老爷子擦着眼泪,哄着蔚栎。蔚蓝听着爷爷哄蔚栎的话,不由得破涕为笑。蔚栎听到蔚蓝的笑声,恼羞成怒地说:“老爷子,你又把我当小孩子哄是吧!”听到蔚栎这话,蔚蓝和老爷子都笑得更欢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蔚栎和蔚蓝就去买了白灯笼挂在门口,并将大门敞开着,方便邻里来悼念。阿汤看到隔壁蔚家门口挂上的白灯笼,就知道蔚民还是没了。今中午那会儿他就看到蔚民家门口停着的车了,想是谁回来了。他和蔚民年纪相仿,也谈得来,是蔚民的好朋友。蔚民的生病的事两年前大家就听说过了,也知道蔚民儿女孝顺,给他接另一个市里治病去了,后来就听说一直住着医院里头,如今想来还是没能撑得更久些。阿汤知道蔚民也没啥兄弟姐妹,现在估计没人能帮忙,赶忙叫他老婆过去蔚蓝家帮忙招呼着,又打电话通知了村里,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地,与蔚家有些交情的人陆陆续续都过来了,村里的叔叔婶婶们一边安慰着姐弟俩要节哀,一边又悄悄打量着蔚蓝,这个从电视机里出来的人。蔚蓝和蔚栎幼时的一些朋友也来了,大家围在一起寒暄了几句。偶尔有些叔婶说话不中听,也被阿汤婶给挡过去了。直到深夜这场追悼才结束,蔚蓝姐弟再三对阿汤婶表示感谢,一起将阿汤婶送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蔚蓝爷孙三个早早出发去了墓园,将蔚民的骨灰与蔚蓝的妈妈葬在了一起。蔚蓝和蔚栎今天都默契的穿了黑色,俩人一起在爸爸和妈妈的墓前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看着照片上男人和女人灿烂的笑容,蔚蓝顿时感觉心也暖暖的。完成一切的手续,爷孙三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墓园,一阵微风吹过,吹散了三人心中的阴霾,三人抬头,只见万里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