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珍物惹人眼

比起整日只能听见鸟叫，睁眼猴哥闭眼药田的登仙观中，这固始县城虽然是光州治下十几个县城中的一个，但在“头一次”进程的叶榕眼中，却也别有一番繁华气象。

一副土包子模样进了城的叶榕，站人流如织的主道旁，按着原身的记忆寻到一间挂着“但愿世间无疾苦，何妨架上药生尘”左右两个木牌的药铺。

站在门外驻足片刻，叶榕进去还未摘下背篓，就被柜台后翘着二郎腿的掌柜瞥了一眼。

“掌柜的，这是山里……”叶榕说着话摘下背篓，掏出给布包着的血骨参还未放在柜台上，就看到那掌柜又是一眼瞪了过来。

只见那掌柜放下手里茶碗，冲着叶榕瞪起那双三角眼：“你这小牛鼻子仔细着点，可别弄脏了咱的柜面。”

叶榕默然，他算是知道为何小道士的记忆对这个药铺的抗拒如此之深了，正要掉头就走，却看到那三角眼掌柜抽动了几下鼻子，伸手就把那布包抢了过去，在自己面前摊开。

那眼睛睁大一瞬又很快眯了起来，他竟是连食指都不舍得用，只是伸出小拇指说一样点一处，几句话功夫便把这支异种人参贬得如路边野草一样：“须子十根断了八根、腰瘪了、头顶三花还不全......”

“那好，我不卖了，劳烦掌柜了。”

叶榕伸手要去拿回那棵血骨参，却被这掌柜一手拦在前面：“小牛鼻子，咱们店的规矩是有进无出不卖二价。”

这话虽然听着含混，但叶榕哪还不知对方就是摆明了欺负他，冷笑了一声正要开口，就听到门外传来马车停下的动静，不出片刻功夫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便带着随身仆役一头撞了进来，刚迈过门槛便急慌慌冲内里叫道：“老子来寻样……”

一番话刚开了个头，来人便看到柜台上摆着的那支还沾着泥土的人参，以及正拿起一旁抹布作势要盖上去，却察觉到他视线，动作生生停在半空的药铺掌柜。

“哎，你且等等。”老管家几步抢上前，低头瞅了眼柜上那支异种人参，嘴里念念有词：“蜂腰少须玉肉血骨，可不就是那圣僧要的血骨参嘛。”

生怕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他一把揪过跟进来的仆役：“来，你看看这是不是那圣僧说的模样。”

赶忙凑上前，仆役眯着眼睛凑得近了些仔细瞅了瞅，才疑惑着说道：“倒是跟那大师说的一样，可......”

他话未说完，只是瞅了眼站在一旁，穿着那破旧道袍的叶榕。

顺着仆役眼神看过去，老人伸手捋了几下下颌花白的山羊胡子，眯起眼睛端详片刻，才对叶榕问道：“小道长，这参……”

“赵管家，这参是小店收的。”

瞥了眼正一个劲给自己使眼色的药铺掌柜，叶榕那还不知对方心思，伸手扥着垫在血骨参下的破布边角，缓缓把参扯回到自己面前，对老管家说道：“老人家，我是山上登仙观的香火道士，前些时日运气好采到这支异种人参……”

“那行，你卖给我好了，要多少你说个数！”生怕叶榕反悔，赵管家瞪了眼药铺掌柜，放缓了声调慢条斯理道：“你来做个中人，免得以后有好事人提起，说我赵家坑人。”

眼见无法遮掩，药铺掌柜沉默片刻，才满脸肉疼地说道：“这是血骨参，若是能去到京中，被急需突破气血关的练武之人看上，百两黄金都一棵难求……”本来还想再说些，可被赵管家越来越危险的眼神逼视着，药铺掌柜斟酌了片刻，才续道：“但……”

“但什么但，我赵家还能欺负这小道士么！”赵管家瞪了药铺掌柜一样，从怀里拿出个钱袋丢给叶榕：“小道长，我出来急没带够银钱，你就当这是定钱，我现在给你写个欠条，你拿着条子去城东门外的赵家庄去取就行。”

“至于中人的钱，下月一起给你结。”拿过药铺柜台旁的笔墨纸砚，几下功夫就写好了一张欠条，赵管家要过印泥摁了个手印在上面，也不等欠条上墨迹干透，急慌慌捧起那支血骨参就出了门。

此时叶榕才有空打开钱袋，看了看里面一些散碎银子和两个指甲盖大的金元宝，也没避着药铺掌柜，直接倒转钱袋把里面东西都倒在了柜台上，手指抵着两个金元宝推到了掌柜面前：“还要谢谢掌柜帮忙介绍生意。”

叶榕心知自己若是把东西全拿走了，自己也没个护身的法子，那就是真招祸了，此番也是让眼前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药铺掌柜知道自己拿了多少，也省的让他惦记。

至于那张欠条，叶榕拿都没敢拿，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物价水平，但几百两黄金的欠条……已经足够换一条命了。

又与那翻过脸来，一副殷勤模样的掌柜互相推让几句，答应待到日后欠条兑了黄金，分他两成，问清楚了最近的医馆在哪，叶榕才出了门。

而看着叶榕背影消失在门外，那掌柜看了看那两个金元宝，又看了看那张欠条，不由笑得眯起了眼睛，不过随即那眼神就变得阴狠，盯着账本小声念叨起来：“往年就卖些山外的寻常药草，血骨参可是在山林深处，常伴生着妖物，不是积年老药农哪寻摸得着跟脚......这小子怕是寻到了处隐秘野田......要么......”

看向搁在桌上的那张赵管家留下的四百两黄金欠条，掌柜眼中凶光连闪，缓缓把欠条收起藏在账本中。

手指在柜上叩了几下，他又喃喃自语起来：“登仙观……”

神色一动，他脸上又浮现出疑惑神色：“血骨参充的是气血，常人吃了怕不是气血暴涨裂体而亡……赵家庄那废物小子几时……不对，圣僧、中邪！”

哼哼笑了几声，他又把那张欠条从账本里拿出来揣好，坐回椅子里洋洋得意地端起了茶碗，美滋滋喝了一口：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小道士，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