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一个除夕
天刚亮，叶榕便结束入定，此时天上又洋洋洒洒落下雪粉。
驻足在殿门前看着外面一片白茫茫，叶榕想到前世曾经听家中老人说过瑞雪兆丰年，也不知这雪算不算。
来到一片寂寥的后院，早早来此的灵蜂见叶榕过来，发出几声响亮的嗡嗡声算打过招呼，悬停到另一棵血骨参上面，小心翼翼用小细腿擦拭着花苞。
这些新种下去的血骨参已到了花期，若是按小道士的记忆，叶榕此时就该折断这些如同绣球般的花苞，避免过多营养浪费在开花上，好让下方主根继续膨大。
但此时田中望过去一片清脆，给小禾授完粉的灵蜂每日来此都百无聊奈，好不容易见到这些花苞跟见着亲儿子似得，当真是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反正这些血骨参他也打算留些种子，所以就听之任之了。
其实……内里最深的原因是灵蜂尾后针看着实在瘆人，叶榕也不想挨一下试试毒性。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灵蜂挑食的很，旁边叶榕新开出来的菜地，因为苗是在灵田中育出来的，所以长得分外的快。此时一片各色花朵开的争奇斗艳，它却看也不看，怕是把菜地划入自己巡逻范围这行为，也是照顾叶榕这此间主人的面子。
叶榕也与灵蜂打了个招呼，按着它的心意先给血骨参浇水松土，之后才是剑草，此时剑草已又长出两片叶子，见叶榕过来叽叽咕咕先给他做了个成语洪水攻击，让叶榕又想起了前几日听多了成语，连做梦都是被语文老师拿着成语字典扇耳刮子的糟糕体验。
接下来便是来自季和堂的三位选手：宁神花安静的跟死了似得、铁心兰依旧表面高冷，底下却已完成被收割的根系修复，正执拗的在地下堤坝上钻洞，继续绞死地根草的伟业、至于地根草……不提也罢。
完成了浇水之后，叶榕走回来驻足在宁神花前，看着茎杆粗壮叶片翠绿，一看就生气勃勃的植株，心说这帮草也是魔怔了，自打那棵不知悟了什么“破碎虚空”之后，这四棵就再也不会言语，也不知肚里憋着什么坏呢。
此时叶榕也算想明白了，怕是混在普通药草种子里的这三种灵草，便是李十一的某种示好了，不然他也不会特意点出来。
想到季和堂，叶榕又开始觉得那块地空着可惜，但今日除夕，怕是下了山也不一定能找着人。
暂时按捺下下山的心思，叶榕来到小禾前，感受着对方传递过来，浓烈欣喜情绪中夹杂着的小小自我厌弃心思，先是来了发特殊的小雨术安慰，才宠溺着说道：“看起来你比昨天更漂亮了。”
叶榕可不是在说谎，现在的小禾早与当初那？？？比起来，简直是脱胎换骨一般：
虽然原本足有人头大的叶子，因为要供应头顶禾穗营养变成了巴掌大小，但它光是茎杆就已经长到了成人小腿粗，叩击如石的透明外壳包裹下，内里散发着淡淡红芒的毛细管勾勒成的天生符箓也早已成型。
再加上那已垂落下来，最初处足有人大腿粗，长度超过叶榕胳膊，里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淡紫色米粒大小的种子的禾穗，谁看见不吓得一哆嗦？
这时灵蜂也嗡嗡飞了过来，径直停在了叶榕肩膀上，小家伙还挺沉，跟个石头似得。与叶榕一同看着小禾，不时震动翅膀发出细碎的嗡嗡声，这声音太过复杂，叶榕也猜不出具体意思，只当是在表功了。
过了一会见叶榕没什么动作，灵蜂重新起飞，嗡嗡几声算作道别，自己开了个门走了。
或许是怕叶榕走了自己寂寞，小禾又传递过来淡淡的惆怅和不舍情绪，往日倒是没什么，可今日独自一人的叶榕，莫名开始在心中猜测山下的固始镇过年时，会不会也燃放烟花爆竹驱赶年兽？
这思绪就像是堤坝上的裂缝，一开始只是涓涓细流扫过心田，转眼间便化成了记忆的洪水：每年这万家团圆的时候，恰是小道士最难捱的日子——大雪封山之后，他就只能靠着前面采买和存下的食物艰难度日。
而以前破落观中还能有多少银钱存着？
禁不住轻叹了口气，叶榕抚摸了几下小禾叶片，来到田地外面，此时头顶纷纷扬扬落下的雪粉不知何时已停了。
心有所感抬头望向天空，那漫天阴霾仿佛被无形利剑劈开条缝，金光如瀑般自其中泼洒下来。
想到识海中那斩掉贪嗔痴的冲天豪气，那匹练般挥洒而去的白光，叶榕轻哼一声咄，白金色字符在面前闪现而出，崩散成一团游鱼细针。
它们依着叶榕心意，迎着头顶金光，在空中舞出一片绚烂光影的同时，也拭去了心头蒙尘。
待到细针因为法力不济自行消散，叶榕也哈哈一笑跌坐在地。
猴哥求的是长生，他叶榕求的是何？
自在吧……
心中如海潮般翻腾着，把这三个字拱了上来，前世为了仨瓜俩枣自己造了个困身樊笼，这一世原身因为实力不济，本想置身事外却也被麻烦找上门。
就叶榕刚来此世时，短短两个月功夫他人善被人欺了多少次？
用力攥紧了拳头，感受着十方云动修来的灵力在体内流转，叶榕哪还不明白一个无论哪个时空都趋同的理论：拳头大了，别人才愿意听你讲道理。
而为了保住这片清净和自在，那用来讲道理的拳头还得再大几分才成！
念及此处，叶榕重新盘膝坐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他清楚心高气傲可以，但光心气高了在这妖怪遍地走，龙君不如狗的世界，也脱不了命比纸薄的结局。
一直到全身灵气充盈到鼓胀，他方才睁开双眼，看向不知何时来此，背对着自己站在院中，正仰头望向天空弦月的纤细身影，愣怔片刻突然洒然一笑。
起身，拱手。
“难道龙君不过除夕的吗？”
“奇怪，叶道长瞧来与前次见面，又有不同了。”
一手端着酒杯转过身来，金色双瞳定在叶榕身上，不知自己被吐槽不如狗的墨卉，沉默片刻也跟着轻笑一声，饮下杯中美酒，竖起两根手指：“我有两个理由，一真一假，不若叶道长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