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走戏
演员们去体验生活了,剩下的人也没有闲着,做着拍摄前的准备。
当然,开会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还是几乎每天都要开的那种。
反复开会,大事开会,小事也开会,领导来了,还要开会。
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会议,还是不开会就不足以彰显权威。
十天的准备工作,一半时间都是在开会中度过的。
9月5号,上午。
这天,去体验生活的演员们,也全都回到了北影厂,又开了一个动员大会,这才移驾到北影厂摄影棚。
现在的摄影棚很简陋,是一栋栋红砖盖的厂房,跟后世那些富丽堂皇、宫殿般的摄影棚可没法比。
走进摄影棚内,先把窗户打开,用铁钩支上,等稍微凉快了点,这才让演员开始排戏。
“好了,准备了啊!”
“先走一遍!”
胶片金贵,又没有专用的摄影机,在正式拍摄之前,要尽量让演员把戏熟络了,省得拍摄的时候,浪费胶片和时间。
今天第一场戏,是主角胡母和儿子嘉奇出场的戏。
嘉奇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这时好朋友大阮在楼下喊他。
结果因为晚上看小人书,早上起不来的嘉奇,只能着急忙慌的起床……
先走的是陈佩思的戏份。
他盖着毛巾被,身上穿着两根筋背心、短裤。
听到大阮叫他后,一把掀开毛巾被,慌里慌张的往楼下看。
“停!”
王好为突然叫停,陈佩思瞬间不知所措。
可王好为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李卫东问:“小李编剧,我总觉得差了点意思,可又不知道哪儿不对,你认为呢?”
“生活化一点,刚刚起床,加个揉眼睛的动作,怎么样?”李卫东笑了笑。
“对对对!”
李卫东的提议,立马得到了王好为认可,她笑着点点头:“生活化、多注意细节,小陈啊,待会儿再走戏,你一边往楼下看,一边揉揉眼睛……”
“好的,导演!”
陈佩思笑着应下来,同时还好奇的看了眼李卫东。
之前,被三言两语敲定下一顿饭,他还寻思着能躲就躲,现在看来,怕是赖不掉了。
毕竟赖有本事人的账,往后可就不好打交道了。
“3,2,1,开始!”
走戏继续,陈佩思重新从床上爬起来,边着急忙慌回话,边揉着眼睛搓眼屎,人物一下立体了许多。
王好为看着点点头,随后陈佩思继续往下表演。
着急忙慌的穿上衣服,走出卧室之后,先是不看脚下,让凳子绊了一下。
接着,他与胡母开始对话。
老演员就是老演员,演技绝对在线。
黄玲把一个母亲对儿子的那种疼爱之情,诠释的很到位,要不是表演上稍带舞台做派,堪称完美。
王好为看得很满意,其他人也觉得很不错,唯独李卫东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没有直接指出来,而是打算等私下里,再跟王好为提一嘴。
嘉奇匆匆忙忙出门后,黄玲有些烦躁的生了会儿闷气……
一场戏走到这里,算是走完了。
大家讨论了一下,然后又让三人重新演这一幕。
如此反复循环,直到时间来到了中午,这才停下来。
走出摄影棚,大家一路聊着天,向着食堂方向走去。
这时,陈佩思快走了几步,追上前面的李卫东。
“李编剧,您好!”
“陈二哥,有事儿啊?”
李卫东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位未来的喜剧大师。
“不知您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跟您探讨一下胡嘉奇这个角色?”
“先去吃饭,等吃完饭咱们再聊,可以吗?”李卫东笑道。
“行行行,咱们边走边聊!”
“您可真敬业!”
李卫东似笑非笑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的同时,还时不时回答陈佩思提出的问题。
就这样,俩人说着话,一路往食堂方向走。
路上,陈佩思很想跟李卫东探讨演技。
可李卫东懂什么演技,他只能随意有的没的哈拉两句,弄得陈佩思有点郁闷。
以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怎么没得到想要的回应呢。
进了食堂,二人排队打饭。
打了饭坐下后,继续哈拉。
甭说,喜剧演员话就是密,就连吃饭也堵不住他的嘴,也就是没让他去非洲待着,不然牙都得晒黑了。
“李编剧,你觉得胡嘉奇是个什么样的人?”
“混子一个。”
李卫东停下来,笑了笑:“这人不学无术,对生活得过且过,又充满了善良的小人物。
这种人在社会上很多,他不是那种高大全的人物,你演的时候注意,千万别往那上边靠,不然这部戏就完了!
有句话叫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不知你听过没有?”
“嗯嗯嗯,听过!这是车尔尼雪夫斯基的一个著名论断。”
陈强好歹也是去过布达佩斯的优秀演员,对于大毛那边的文艺理论专门学习过。
陈佩思在其耳熏目濡下,自然也知道这句话的出处。
“这话是老车说的呀?我还以为又是周树人说的呢!”李卫东小声逼逼了一句。
“什么?您说什么?”
“没事没事!”
李卫东连忙岔开话题:“这句话说的好呀,不过我觉得还差了一句,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同时也要贴近生活。”
“贴近生活?”
陈佩思闻言眉头紧蹙。
他仔细咀嚼这句话,心里有种剥开重重迷雾,直见蓝天的感觉。
是啊,艺术如果不贴近生活,那不成了曲高和寡,无人欣赏的昆曲了嘛。
昆曲文雅至极,曾轰动一时,引得很多人追捧。
赶考的举子、念书的秀才,都要捧着二十四史、翻着康熙字典看。
昆曲之所以会兴盛,与当时士大夫的生活情趣、艺术趣味是一脉相承的。
士大夫的文化修养,他们的闲适生活,以及对空灵境界的追求,赋予了昆曲节奏舒缓、意境曼妙的品格。
加之士大夫内心深处含有对社会对人生的哀怨、悲凉的感受,使得昆曲在音乐、唱腔上每每显示出惆怅、缠绵的情绪。
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到了清乾隆时期,市民阶层开始崛起,舒缓、惆怅的风格,显然与他们格格不入。
即使士大夫们也开始务实起来,昆曲在不受市民青睐的同时,也失去了士大夫阶层这一阵地。
毕竟,看一场昆曲比种地还累,谁也不想遭那个罪不是,于是,昆曲便逐渐走向衰落。
“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都不是艺术,雅俗共赏才是。”
李卫东撂下这句话,端着饭盆就去洗刷了。
陈佩思却呆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李卫东这番话,给了他很大的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