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呀呀呀，您这是在吃什么好吃的呀？”

少年啃食的动作停住，扭头看见一个束发男子叉腰注视着自己。

泪水比恐惧更先涌现，混淆着脸上的血液缓缓流淌，少年拼了命地擦拭脸颊和嘴角，滑腻的血液拉出一条条血丝，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

更可恨的是，他的舌头总是忍不住去舔舐嘴唇周围的血液，那种又腥又臭的味道让他欲罢不能。

看见少年这副矛盾扭曲的样子，男子不由得笑了笑，问少年：“欲望被满足的滋味如何？很充实、很享受吧？”

“闭嘴！”

少年扯着嗓子发出怒吼，内心已经自责的有如刀绞。

男子并没有就此作罢，反而更加兴奋地告诉少年：“饥饿的感觉很折磨人，但也很容易被填满，吃饱了之后就接着享受一下色欲带来的快感吧。”

说完，男子的气息从空气中消失，少年抬头再也找不到男子的身影。

望着眼前犹如分尸现场的狼藉，惭愧感顿时吞没了少年，饱满的腹部无时不在提醒他自己的罪行。

少年从地上爬起，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就像他逃避生活那样。

但比关节更快发出声响的，是一声女人的尖叫。

“巧儿！”

循声看去，一名衣衫不整的妇女站在拐角处，颤抖着面向女孩的尸体咆哮。

被食者的母亲回到了现场，她浓妆的脸已经洗干净，肮脏的身体也换回了曾经的衣服，看起来不再艳丽甚至有些邋遢。

妇女跑向女孩，没走两步却被腥臭味熏的连连呕吐，由于胃里没有食物，只能干呕出一滩滩混有胃酸的口水。

少年迈步向妇女走去，带泪的妇女抬头看到满脸是血的少年，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妇女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无论是什么，她只知道她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为女儿报仇。

凭借不知哪来的力气，妇女拾起地上的半截水管，大叫着向少年冲来，眼神充满杀意，拼尽全力朝少年的头上挥下。

少年不躲不闪，用头硬接下了这一棍。

妇女见攻击没有起效，捏了捏紧水管末端，准备加大力气。

突然少年咚一声跪下，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对不起。”

少年变相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虽不乞求妇女的原谅，但足以表明他知错的心。

水管抖动起来，妇女握着水管的双手渐渐颤抖，低着头的少年听到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声泪俱下，悲伤一颗颗滴在他眼前，似有什么长久以来的底线在他胸腔里破碎。

“怪物……”

低声的抽泣带出一句辱骂，水管被高高提起，悲痛地落下。

敲击声在巷子间回荡，少年的脑袋每受到一次重击就低下一点，在妇女震耳欲聋的宣泄中，少年的头被慢慢砸向地面。

一击沉重的劈打在少年后脑上，额头磕到地面发出诚恳的声响，他的脸上已经满是血痕，头顶流出的血液像雨水冲刷着残留着的女孩的血。

“对不起。”

少年再次道歉，血水染红视线，意识开始模糊。

敲打停止，妇女一愣，咬牙，满脸嫌恶。

“去死！”

水管甩向少年侧脸，猛击太阳穴，水管应声弯曲。

少年头扭倒下，接受这种惩罚方式，重复着心底的自责。

“对不起。”

妇女扔下钢管，抵抗着生理的不适奔向女孩身边。

少年顶着昏沉的头颅在地上躺了很久，他看着一片血红的世界太过安静，这个破旧的地方似乎和外界的繁华隔绝开来，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外面脱轨，就算是有人死在了这里也要过很多天才会被人发现，而那时警察会捂着鼻子，面对腐烂的尸体摇头叹气，最终放弃分辨死者的身份。

也正是在这种地方，少年才会做出违背人性的举动，将一切推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所期待的死亡最终也没能降临到少年身上，就算被女孩的母亲发现了罪行也不过是受到一些皮肉伤，偿命的理论并没有得到执行。

少年本是这个社会的底层人，一直遭受着中层和上层人的欺压，而现在，这个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反抗力量的底层人却最先攻击了更落魄的人。

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这好像就是这个大都市的运行法则。

少年失望地从地上爬起，不自觉看向女孩的方向。

“……”

悲痛和恐惧无声地蔓延，少年目瞪口呆地望着，望着妇女手中带血的玻璃，望着妇女被割开的喉咙，望着妇女躺在女孩凌乱的血肉旁。

这种感觉很奇怪，心脏乱跳呼吸急促，悲伤却哭不出来，像一个哑巴一个聋子一个瞎子，内心的情绪无法表达。

少年知道是他造就了这场悲剧，负罪感变得更加深重，只能看着河流决堤，妄图补救却无可奈何。

“这不是你的错。”

熟悉的声音响起，束发男子从少年面前走过，在挡住他看向妇女的视线时停下。

男子转过身来，面带笑容：“是她的无能导致了自己孩子的死亡，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只是帮她处理了这个马上要发臭的尸体而已，她应该感谢你才对。”

“又是你。”

少年认出了眼前的男子。

“嗯哼。”

男子骄傲地点了点头。

少年警惕地盯着男子的一举一动，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看到我一点也不害怕？”

男子缓步向少年走来，甩着手臂十分悠闲。

男子说：“人只会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恐惧，但我认识你，所以自然不会感到害怕。”

少年惊讶：“你认识我？”

“不。”

男子此时已经走到了少年面前，他戴着白色手套掰开少年的裂口，对着喉咙深处的黑暗说道：“我认识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