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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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槐下有鬼

中枢城内许家父子二人牵马并肩而行,许世林时常向父亲许常枫请教一些朝堂上和江湖中的事情,许常枫也是对三子许世林知无不言,从家国大事再到鸡毛蒜皮,详细的叮咛仔细地嘱咐,生怕漏了半分。详谈之际正好路遇一家茶楼,二人便前往小憩一会儿,走到近前,守在店门口的小儿快步跑向前,殷勤的将二人迎入茶楼,将二人的马匹也是备好了上等的草料,许世林挑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二人坐下来点了些酒菜,要了一壶茶水,可就在此时,只听“啪!”的一声,大厅内一位说书人把醒木望桌上一拍。

“话说大周末年,那可是群雄并起、诸侯争霸的大时代,各个名将那可谓是迭出不穷呐,启音有黑起以杀止杀,攻城二十四,所过之处那可是寸草不生,传闻杀神黑起嗜血异常,经常吃人肉、喝人血;南楚沈沧最擅以多胜少,若是双方对阵,沈沧仅多出百人,便可在沈沧的精密调度下实现全面压制敌军;北齐有孙武,曾言兵者诡道也,各路计谋层出不穷;江湖也丝毫不输于庙堂,且先不说谪仙庄浪的绝世风采,先有先生绝古傲今,今有风无痕坐镇雷云,当时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王可算是风头一时无两了吧,结果政王亲率八万重骑军欲平雷云山,传闻雷云山雷声大作,风无痕率门下弟子迎战,那一战,杀的可谓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啊,雷云山元气大伤,但是政王经此一役之后再无任何消息,据传已经身死于当年一役,而今,疯道人御剑行万里路,花和尚遍尝各地美味,于月夜之中饮酒,于醉酒之时杀人,快哉快哉。”

许世林端起酒杯独自饮了一口看向许常枫道:“世间奇人异士颇多,这些人的名头可是大到没边了,您老人家怎么就对这些无动于衷呢?”许常枫也饮了一杯酒,却没有说话。

啪!

又是一声惊响,那名说书人继续道来:“说过了沙场江湖,咱再来听听世间豪阀,许家自大周以来就是豪门贵族,无一人在朝为官,却又分量极重,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许家集世间所有财富于一家,更有血衣四十万闻名江湖,大周末年徐家四十万大军与许家二十万血衣相逢于苍梧,双方无一人生还,许家血衣光说战力,足以称的上是当世第一。”

听到这儿,许世林目瞪口呆:“老头,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我说每次记账的时候,总有一大笔账…哎呦!。”然而未等许世林把话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记,而后许常枫风气急败坏的道:“行走江湖,财不露白不知道么?你看看你大兄,虽然混帐了些,但也知道出门在外不能当肥羊的道理,更何况血衣卫之事兹事体大,是我许家的命门,怎么能轻易对他人提起?”

许世林沮丧万分道:“可是外面的人都知道了啊!”说完还指了指那儿正在趾高气昂的说书人。

“许家血衣不想给你说是因为许家还有你大兄,自古以来立长不立幼,不让你知道也就是因为免得给你们兄弟俩为了家主之位反目成仇,血衣一直是咱们许家的底牌,要是被你知晓你肯定会探个究竟,以你许家三少爷的身份还是能够查到很多东西的,可有些东西是不能见光的,一旦见了光,便再也没有威慑,如此一来,我许家何以在江湖中立足?何以在世间立足?”

许常枫若有所思,揉了揉许世林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小三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咱们的家是大了点儿,何况立长不立幼这种传统也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你爹我呢,虽然有很多时候喜欢新鲜玩意儿,也乐得外面的东西传进来改一改我们这一辈的顽固思想,但是在这种‘根’上的事儿呢,爹却从来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心思,爹老了,以后的世界是你们的,至于这许家自然也是你们哥俩的,你大兄虽然行事荒唐了些,可是你想想,他哪次没有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你和你二姐?他呀,也就只是留了一些在外人眼中看来比较值钱的东西罢了,真正的好东西他何曾留过半分?”

许常枫眼睛微红:“你们娘又死的早,爹年轻的时候也只顾忙着操劳许家的里里外外,也没怎么教过你们管过你们,但是没想到一转眼,你们就已经长这么大了,小时候你们时常取笑你们大兄的字儿写的难看,还笑话他连看个书也看不明白他也不恼,为啥?就是因为你们姐弟二人还小,他怕那些下人们对你们照顾不周,竟连一天正儿八经的私塾都没有去过。所以这些年你们大兄行事荒唐些爹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爹知道,你们大兄这么做一个是做给中枢城那帮老爷们看的,还有一个是做给爹看的,好让爹知道他是一个不堪重负的废物,把家主传给你。你们兄妹三人中你二姐聪慧不怎么看重名利,你呢心思又比较重,但是其实你大兄才是爹最放心的人,因为爹知道,只要有他在,就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许常枫说到此处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揉了揉眼睛后抬头望天,低声喃喃道:“孩他娘,快了,等这个家让他们兄妹撑起来后我就来找你...”

许世林听到此处默然,眼眶也微微红,虽然在他年长些后他就知道了此中原委,但是听到父亲说到此处还是觉得心里仿佛有一块石头压着一般,堵的难受。

啪!

醒木再响,那名说书人神采飞扬,继续道:“有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也有人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纵观几十年来,有几名读书人肯洒热血、抛头颅的?”此时,这位老者用长袖沾了沾早已红润的眼眶,哽咽许久,竟是嚎啕大哭。

许世林久久不语,良久之后才以疑问眼神的看向许常枫,只见许常枫饮下一手中一杯酒后,思索良久,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摇了摇头;可就在此时,许世林面色苍白,惊出一身冷汗,许常枫见状疑惑不已,回头一看,也没有发现有何异常,可是只有许世林知道,他分明看到了门外的槐树下有一道身影在对他微笑,此人身材修长,全身笼罩在白袍之下,举手投足只见足以称得上是丰神如玉、玉树临风,但许世林分明看到了白袍下的骷髅。

啪!

此时,那位老者早已收拾刚才悲愤的心情,用力的拍下手中的醒木,道:“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也有人说文人只是锦上花,怎能做得雪中炭?读书人,当真如此不堪?且看太白,醉酒写诗千百篇,一剑可慑四方敌,再看先生,天地初开一线剑,夜夜挑灯暮终生。儒家有圣人,可读书治国平天下,墨家有非攻,博学兼爱平众生。”

“这老头,有点儿意思哈!”许世林喝着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然后斜着眼瞥了一眼许常枫,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这老头可是有大意思,有本事你可以拐到家里去,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好的不学,整天就知道和你大兄混在一起,不务正业!”许常枫淡然道。

“实在没想到,大周的中书令,狄青狄大人会在一所小酒楼里面说书?想当年多少人追随狄大人的脚步,却唯有太白略胜一筹,正可谓是镐京城内着白衣,当是人间大风流。”许世林收起笑容,脸上逐渐严肃,盯着台上那位说书人缓缓说道。

许常枫愣了愣道:“说你傻呢还是说你知道的多呢?说你傻吧,此人都窝在这里了,我起个头你就猜下去了,说你知道的多吧,你连我们自己家的血衣卫都没有听过。”看着许世林幽怨的眼神许常枫轻咳两声没有继续打击他,随即又道:“唉,可惜了,狄青二字在当是的大周也称得上是响当当的大名,此人以白衣的身份直升中书令,提出分封而治,周天子统御四方,下有诸侯划江而治、各立为王,大周国力强盛一时,曾一度掩盖了古舒汶的风头,那时的狄青,在古舒汶离开庙堂之后,算得上是一枝独秀,徐字王旗与诸侯各国相互制约,文臣武将皆为周天子所用,诸侯各国皆由周天子统御,人人可施展毕生所学;当是大周的强盛可算的上是史无仅有,可惜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我许家血衣,二十万血衣与徐家四十万铁骑血战苍梧,徐家元气大伤,诸侯各国因无人制衡,各自雄起,政王挟天子以令诸侯,自此,大周亡。此人虽然才学之高让人生畏,但是格局比上古舒汶却又略逊一筹,他开拓了大周盛世,却也是亲手毁了大周,后人称:春秋之乱,罪在狄青!”许常枫感叹道。

——

王宫内殿中,户部尚书祝立言站在下方作揖,忧心道:“大王,如此以来是否会惹得那金阳许家的不喜啊?毕竟我西凉的大部分税收都是来自于这金阳许家,若是因这件小事惹得那许家心中不快,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赵康冷笑:“你以为那许常枫明明生平不喜朝堂之事,可为何今日一反常态?不仅进了这中枢城,还一鼓作气地来上朝?呵~自古以来立长不立幼,那许世林当上许家家主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若是许家三子在朝堂上能有一定的话语权,那对于他们许家来说不就是如虎添翼了?”

魏子扬双手抱拳:“大王,那金阳许家虽然算得上是尾大不掉,但却也实实在在为我边军解了不少燃眉之急,而且如今我国边境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战乱之中,若是与许家交恶,微臣恐怕一旦陷入战乱之中,我军后续补给造会成大问题。”

刚刚结束了一个大朝会没想到这又来了一个小朝会,六部尚书、南北两位大将军、中书省的中书令王阳、国子监的监事张煦、门下省侍中刘煌,钦天监太史高天正,还有那本来打算回去补个回笼觉的首府陈鹿,西凉的最高权利者继赵康登基后首次齐聚一堂,单为金阳许家三次担任国子监左祭酒一职展开议事。这分明是国子监的一件大事情,可是那负责监事的张煦就仿佛是个事外人一般,只是听、看各位同僚之间展开讨论,也不多说一言。

陈鹿此时坐在下面一言不发,似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丝毫无法引起他的注意,打量着靴子上的尘土,思绪飞向了远处,若是没有这些细微的尘土,如何才能打造出巍峨的城池?天下七国共分周,可如今的世道却反而不如大周盛世了,曾听闻大周盛年间,一介白衣可与朝廷重臣席地对坐而谈笑自若,君臣相处无言不谈,哪有如今这般谨小慎微,传闻中的周天子肯徒步至村野之间,在那风雨夜中等圣贤,那才是真正的礼贤下士,可如今,朝堂之上满是铜臭味,与那民间坊市有何不同?

关雄听到那些官老爷们的无稽之谈暗自讥讽,你们这些所谓的父母官,可知道那一斗粮食卖几文钱?依稀之间仿佛想起了那场西凉的定国之战。撇了眼站在自己旁边的死胖子,那死胖子闭目假寐正在那儿装神仙呢,本来还想这场小朝会结束后夸一夸那死胖子不是个孬种呢,又转头一想,凭他那听不出好赖话的脑子也不见得能听得出来是在夸他呢,于是想了想也就作罢。

赵康眼神明暗不定,知道这场议事也议不出个结果,于是抬头看向门外,似乎是看到了这西凉的大好河山,想着在自己的励精图治之下,这西凉的世道只会越来越好,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后人传颂的场景,抬起头低声喃喃:“许老儿,你要是死的更早些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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