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头村是一个平平常常的铁原县村庄，滹沱河从村后流过，冬天的滹沱河终于安静下来，已结上了冰，两岸枯草丛生，树木光秃秃的，在天空中画出一片杂乱的线条。

一大早，张二狗又在河边耍起了双刀，张二狗当然是小名，他哥叫张大狗，张大狗是个本份人，而张二狗就不同了，好吃懒做，双刀从不离身，这刀已陪他十多年了，八十年代，那时候开始流行看录像，然后是投影，基本都是香港片，帮派侠义之风便起来了，南头村也有了混混，在大人看来，就是小屁孩们瞎闹，这些人也就在附近村庄有点名气，喜欢打打架，欺负一下小朋友，自然公安们也不会把他们当黑社会。也就在那时候，张二狗配上了双刀，加入了混混，十多年过去了，已没几个人提起了，而张二狗却还在耍刀，整天流里流气，但一查并没什么案子，实际上就是一个家畜无害的无赖街溜子，在当地名声很不好，甚至有人认为他精神不正常。张二狗的爹死得早，他哥已成家独立门户，家里就剩下张二狗和他娘相依为命，住着三间破旧瓦房，要不是张大狗经常帮衬，这日子恐怕也过不下去了，另外张二狗喜欢喝酒，喝完酒就喜欢耍酒疯，作为娘，也没有办法，想着等娶了媳妇，应该会改变吧，张二狗已二十出头，也到了娶妻的时候，可以张二狗的德性肯定是娶不到媳妇的，这也愁坏了他娘，在九十年代，只要正常农村人，不管家境怎么样，其实是不愁娶不到老婆的，问题是张二狗不算正常人，同村的李小虎也娶不到媳妇，只是因为有一个瘫痪卧床的爹，但李小虎是一个正常的农村小伙子。

张大狗也操心弟弟的婚事，既然娶不到本地的媳妇，那就想想其它办法，经多方打听，中间人说可以买到越南媳妇，不过要三千块，那时候三千块对农村人来说，就是天文数字，但娶媳妇对他们来说也是宇宙大的事情，那怕砸锅买铁，也要娶媳妇。张大狗把这事也跟李小虎说了，毕竟两家同病相连，两人一拍即合，买越南老婆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阮玉英他们就坐上了去铁原县的长途汽车，又从铁原县打出租来到了南头村口，这一路上，两人心里都七上八下，未来的老公会是什么样子，是什么样的家庭。

天灰蒙蒙的，慢慢飘起雪花，像盐粒一样飘向大地，雪花随风飞舞，上上下下，最后很不情愿地才落到地上，远处的山，像一只只卧倒的大象，在风雪中酣睡，点点雪花落在毛皮上，像换了衣服。这一刻阮玉英和裴芳草的命运，像雪花一样，落在何处完全是偶然性，这个中国人现在就是风。

张二狗家在村口，中国人没有任何思考就把阮玉英送到了张二狗家门囗，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这是一个破旧的大门，原来颜色应该是黑色，一个五十多的大妈打开了门，中国人同她叽哩瓦拉说了着什么，大妈时不时点着头，中国人扭头到阮玉英说，

“这就是你的家，你进去吧，裴芳草家在村子里面，我现在带她过去“。

阮玉英茫然地点了点头。

裴芳草在跟中国人往村子里要走的时候，转头说，

“玉英，等着我“，芳草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要说这句话，她现在内心也是惶恐的。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中间有几颗树，

树后面就是三间瓦房，左右两个房子，中间是过道，房顶上瓦缝里野草在随风摇摆。二狗娘在跟她说着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二狗娘跟她妈妈年龄看起来差不多，和颜悦色，应该是个好人，阮玉英打量这个将来要生活的地方，心里有些许憧憬。二狗娘将她拉进西边的房子，屋子里倒也整齐干净，看样子应该是二狗娘住的屋子，炕上放着正在纳的布鞋底。二狗娘发现自己正对一个哑巴聋子在说话，阮玉英因为听不懂，也一直没言语，她知道就算说了，对方也听不懂，索性一言不发。二狗娘不由得就比划起来，一手端碗的样子，一手在往嘴里比划，阮玉英看懂了，点了点头，他们在铁原县城就吃过午饭了，二狗娘示意，天冷让她快上炕，炕上真暖和，阮玉英一下感觉脚就不冷了。二狗娘又示意她休息一会儿，一大早坐车过来，确实有点累了，当阮玉英准备休息的时候，

“妈，做午饭了″，

一个人闪进了房间，只见他体形干瘦，眯缝眼，大包头，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阮玉英意识到这个人应该就是她的男人，瞬间有一点点失落。

婆婆对二狗说着什么，边下坑去做饭了，二狗扭头对她笑了笑，也一起出去了。

阮玉英睡意全无，他的男人并不是想她想像的样子，但转念一想，只要他对自己好

就可以了。她想到裴芳草，希望她能碰到一个好男人，过上好日子。当天晚上两人就同房了，没有任何结婚的仪式，两个人就开始了夫妻生活，就像已结婚了很多年一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

阮玉英帮着婆婆做饭，婆婆用手势跟她交流，并教她一些中国话，她也会跟着说，“我″，“你“，“锅″。。。，婆婆这时候就像一个老师，而阮玉英就像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她的男人吃了饭就出去了，晚上回来的时候经常一身酒气，嘴里不知道对她娘喊什么，看样子像吵架，但对阮玉英没有做什么。两个人平时也没什么交流，像陌生人一样，唯一的经常的交流就是二狗扒掉她的内裤做房事。

日子过得平常，但让阮玉英不开心一件事就是她经常会被锁在屋子里，只要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时，她就会被锁在屋子里，就像狗一样怕她跑出去。晚上二狗要出门，也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房门锁起来，虽然二狗娘还在。晚上上厕所，她都发现婆婆会偷偷跟着她。她本来想去找裴芳草，婆婆却示意她不能出院门，阮玉英想着裴芳草这么多天没来找自己，大概也是被看守在家里吧。这时候阮玉英心里就很难过，她就想起她妈妈，就偷偷地哭，她心里也明白，也能理解，他们就是怕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