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各自风流一种愁——宋·朱淑真《断肠诗集》
《断肠诗集》是朱淑真的诗词集，最早的版本为南宋淳熙九年（1182年），在朱淑真去世后，钱塘人魏仲恭收集朱淑真遗作，汇编成集，并为之作序，因此魏仲恭的序言也成为了解朱淑真身世最早的原始资料。
朱淑真是北宋末年南宋初期著名才女，《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载：“淑真，海宁女子，自称幽栖居士。”有史料说朱淑真是朱熹族侄女，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对此则予以否定，理由是“朱子自为新安人，流寓闽中，考年谱世系，亦别无兄弟著籍海宁”。而清末胡薇元认为是“文公族侄女”，也是有根据的，因《海宁朱氏宗谱》记载，朱熹儿孙确有一支移居海宁。
朱淑真诗词的成就，魏仲恭认为可与“蜀之花蕊夫人，近时之李易安”齐名。花蕊夫人是五代十国时期，才色双全的贵妃；李易安即李清照。朱淑真的诗词“清新婉丽，蓄思含情，能道人意中事，岂泛泛者所能及”，确实可与历史上任何一位女性诗人媲美。
关于朱淑真的身世，魏仲恭序言中这样说：“早岁不幸，父母失审，不能择伉俪，乃嫁为市井民家妻。一生抑郁不得志，故诗中多有忧愁怨恨之语。每临风对月，触目伤怀，皆寓于诗，以写其胸中不平之气，竟无知音，悒悒抱恨而终。”因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诗词今所传者“百不存一，是重不幸也”，并为之发出“呜呼冤哉”之叹息。居于此，故为其诗集取名为《断肠诗集》，一是感其身世，二是朱淑真诗中用“断肠”二字，频率极高。从魏仲恭序中可知，朱淑真遗稿曾被父母“一火焚之，今所存者，百不存一”，尤其是词作，今所存无几。
《断肠诗集》最早由南宋人郑元佐注，其珍本后由著名藏书家黄丕烈从海宁藏书家道古楼马寒中后人处获得，后又归硖石别下斋蒋梦华所得，吴骞藏有钞本，并有陈鳣、黄丕烈题跋，是目前最为完整的版本。现有上海古籍出版社《朱淑真集》校注本及中华书局《朱淑真集注》影印本。
从集中诗作可知，朱淑真出身于官宦富裕家庭，自幼受到良好教育，生活优厚富足，其家有东西园、西楼、水阁、桂堂、依绿亭诸胜，如《春游西园》《晚春会东园》《西楼寄情》《夏日游水阁》《夜留依绿亭》等诗，都是其生活环境的写照。
情感诗是朱淑真诗集中的主流，从现存三百多首诗词中可见，追求美好和幸福的婚姻，是她一生的理想，她大胆言情，真挚感人，时而清新秀丽，时而幽怨缠绵，时而孤独寂寞，时而相思断肠，情感细腻而丰富。
少女时代，天真烂漫，因家境优良，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赏花吟月，踏花游园，春夏秋冬，生活丰富多彩，所以其诗作舒畅明快。例如，《晴和》一诗：“海棠深院雨初收，苔径无风蝶自由。百结丁香夸美丽，三眠杨柳弄轻柔。小桃酒腻红尤浅，芳草寒余绿渐稠。寂寂珠帘归燕未，子规啼处一春愁。”
婚后失意，抑郁不乐，于是诗中流露出颇多的凄怨怀旧情感。当生活的现实不再是梦幻中的浪漫，甜蜜的琴瑟之弦遭到无情风雨的摧残，诗中的景况则充满了怨恨。例如，《愁怀》一诗：“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似休生连理枝。”而稍后的《黄花》，则是从鸥鹭鸳鸯，羽翼不宜的无奈，走向了反叛：“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由能爱此工。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现实婚姻生活的不理想，却依然对心目中的情侣念念不忘，所以朱淑真的诗，大多抒发了思念、离愁、怨恨、悲痛的内心楚痛。例如，《春归》《闻子规有感》《窗西桃花盛开》《秋夜牵情》等，只能发出“闲闷闲愁百病生，有情终不似无情”的哀叹。读朱淑真的诗，大多有一种离别恨愁的心境，如《恨别》《伤别》《诉愁》《愁怀》。其幽怨遗恨之情，有时不忍卒读，如《春夜感怀》中“清江碧草两悠悠，各自风流一种愁”，是诗人很真实的写照。
作为一位女性诗人，朱淑真的诗不失婉约、温柔和细腻；作为一位有才华的闺阁诗人，有的诗句也会豪迈而具有丈夫气概，如《中夜》写一轮明月从水面升起，则大气磅礴：“冯夷捧出一轮月，河伯吹开万里云。寥廓无尘河汉远，水光天影接清芬。”她的咏史诗也是掷地有声，出自闺媛，令人刮目相看，如《项羽》：“盖世英雄力拔山，岂知天意主西关。范增可用非能用，徒叹身亡顷刻间。”岂是一小女子的笔墨。
朱淑真诗歌中有许多咏物诗，风花雪月均有入诗，其中以花卉寄托真情居多，有杏花、梨花、海棠、茶蘼、青莲花、芍药、牡丹、李花、长春花、芙蓉、荷花、梅花、竹、柳等。
朱淑真的词仅留下二十八首，大多缠绵哀婉之作，以闺怨为主，诚如魏仲恭所言，有“一唱而三叹”之感。朱淑真不幸的婚姻以及对美好爱情追求的落空，在其词中，寄托了无限的思恋。例如，《谒金门·春丰》：“春已半，触目此情无限。十二阑干闲倚遍，愁来天不管。好是风和日暖，输与莺莺燕燕。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以景入手，触景生情，在风和日丽的春天，看到成双成对的莺莺燕燕，衬托了自己只影孤单的寂寞，怨愁而含蓄，伤感中寄托忧思。
朱淑真能诗善画，诗集中有不少自题画诗，是一位多才多艺的诗人，如《墨梅》《春画偶成》《早秋偶笔》《清画》《冬日梅窗书事四首》《试墨》等。
魏仲恭《断肠诗集》之序，是历代对朱淑真评价中比较中肯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