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饮食之所慎 岂但医云乎哉——元·吴瑞《日用本草》

吴瑞（生卒不详），字瑞卿，浙江海宁人，其生活年代应在元天历年间，约1329年左右。吴氏世代业医，曾任海宁医学教官。《海宁州志稿·艺文志》记载其著有《日用本草》八卷。长期以来，国内一直认为其著作已佚。20世纪末，日本医史学者真柳诚先生向学术界宣布发现此书的报道，之前医学界、文史学界几乎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部古代很有名的著作了。此古籍为明嘉靖四年（1525年）刻本，一直藏于日本龙谷大学。

《日用本草》2002年人民卫生出版社点校本出版，收录于科学技术部科技基础性工作专项资金资助项目中的《海外回归中医古籍善本丛书》。该丛书所收善本古医籍，是中日学者从国外回归的近200种国内失传古医籍中，精选出具有较高学术水平和实用价值的书籍，再予以研究、整理，并加标点、注释而成。本丛书收载了62种从海外回归的中医善本古籍，共十二册，《日用本草》收录在第九册。

《日用本草》有五篇序跋非常珍贵，对了解吴瑞其人其书很有帮助。第一篇是李汛的重刊《日用本草》序：“元天历中，海宁医学吴君瑞卿所编《日用本草》。是已岁久，旧版残缺殆半，其六世孙景素，有祖风，尝有志翻刻，未克而没。其子世显继起卒事，而嘱予序。夫本草曰‘日用’者，摘其切于饮食者耳。盖饮食所以养人，不可一日无，然有害人者存。智者察之，众人昧焉。故往往以千金之躯，捐于一箸之顷而不知。瑞卿悯之，于是类次食物，凡五百四十余品，共为八卷，曰《日用本草》，行于世。盖以往者不可追，来者犹可救也。其用心亦仁矣。然非上考神农疗疾本草，及历代名贤所著，与夫《道藏》诸方书，恶足以知之？虽曰四方之味，不止于此，而因是可推矣。抑观鲁记，宣父沽酒、市脯不食，馁败、色恶失饪、不时之物不食。则饮食固圣门所尝谨也，瑞卿可谓善学，继其先志，修复先世遗文，俾二百余年残仁断惠，续行于世如一日，世显可谓善绍，皆宜书此固然也。愚复窃谓是编，事虽近而利则远，文虽浅而意则深，不但泛泛误于饮食者可免而已，为人臣子而欲尽忠，爱于日膳者，皆不可以不知也。故为序之云。”李汛在序言中详细介绍了本书重刊的情况，并强调了饮食养生的重要性。

第二篇序是阿思兰海涯的家传日用本草序，写于至正三年（1343年）仲夏七日：“世之人养生也，莫先乎饮食。苟一物弗当，亦致使不寿。是故达者去浮华而从实理，却珍馐而甘淡薄，不为奢侈移志，与乐诸天然。昧者反是，斯又非养生之论。达可良相、良医者，不外乎此也。伟哉！海宁瑞卿吴君者，世医名家，著《日用本草》，明其养害避忌，见其情性善恶，使人知之，从而锓梓广之，夫岂不为良心也哉！才因稚茗赠之，次兼于临轩朱先生家，获观其书，征余言记之。夫志养生也，去其饮食有不善于人，谨其节而审其性，从而推之，此又非外乎修身治国之事也。”阿思兰海涯是元统领阿里海牙的曾孙，文宗时期曾任江南行台御史大夫。作为官员，序言将养生与修身治国提到同样高度，可谓立意之高。

第三篇为吴瑞自序，写于天历己巳（1329年）中秋。落款为“海宁医学吴瑞”，“医学”为官名，时吴瑞任海宁医学教授，其序为：“瑞世家医学，医之于人，仅供方匕。谓之辅养，固不敢不审。为人之所以自养，莫切于饮食。或不审焉，如斛茶吐瘕，釂醯伤血。生啖孳蝌蚪，劝学误蟛蜞。类此者，多因阅《神农经》，汲诸方书，摭凡药物寻常可登觞俎者，水谷、禽兽、虫鱼、蔬茹、果蔬，分为六部。物之性寒温、良毒、主治、编为书，部各一卷，著之梓墨，以奉士大夫其览存之。淄渑之饮，期于昌才；日食万钱，谨于下箸。则饮食而康寿，将自得其医。惟曰天一生水，水生物。物之谷为养，肉为益，蔬为充，果为助。是编仿此也。亦闻儒者云：宣圣不饮沽酒，饐餲馁败、色恶臭恶、失饪不时，皆不食，饮食之所慎，岂但医云乎哉。”自序强调了饮食对于健康的重要性。

第四篇为山西泽州沁水教谕陈鳌《书家传日用本草后》，时间为明嘉靖四年（1525年）春三月：“饮食所以养生，乃日用之不可缺者也。世之人但知饮食为能养生，而不知饮食亦能伤生。故往往因饮食致疾而伤生者多矣。姑举一事之切见者言之：予近游宦沁水，学邻有王姓者，其子七岁，无疾遽亡，人皆惊之。后究其所以，曰曾食杏仁未制者一二枚，以致于此。戏！一食之不谨而人之死生关焉。此吴氏本草之有益于世也，大矣。瑞卿公之心，仁矣哉！瑞卿公以世医鸣家，尝著《日用本草》传世，年久字讹，不便观览。六世传至宗卫公，医道大行，活人莫计，郡邑之请药者，接迹其门。篁墩程先生尝服其药，屡疾屡瘳，乃书‘景素堂’三字以颜其轩。公甚欲重刊是书，未就而卒。厥子世显，能继父志，命工锓梓，亦可谓能子矣！非绳祖武者，而能如是乎？昔人云：‘莫为于前，虽美弗彰。莫为于后，虽盛弗传。’此予所以深嘉瑞卿之能作，而世显之能述也，于是乎书。”序文写明了吴瑞医学世家的传承，至明嘉靖已是第七代。

第五篇为吴瑞七世孙吴镇题识，时间为明嘉靖四年（1525年）夏四月：“右家传《日用本草》六部，凡八卷，乃七世祖瑞卿公编辑。梓行于世，历二百余年。版蠹，字多亥豕。先君景素公尝欲以校正重刊，未果而卒。镇不肖，恐先善弗传，无所追罪，因正讹补逸，命工锓梓，以继先君之志，使养生修身，老□□□□览之，不能无小助云。”经过二百多年的流传，至七世孙吴镇，《日用本草》已残缺不全了。

综合以上诸序跋，可以对吴瑞《日用本草》的编著及流传有一个比较完整的了解。吴瑞认为“人之所以自养，莫切于饮食”。如果不加审察，就会因为误食误饮而伤身体。因此从《神农经》（实即当时传世的《证类本草》）以及方书中摘取材料，并以其自身所见所闻，编成《日用本草》八卷，收药540味，成书于天历二年（1329年），刻印于至正三年（1343年）。

《日用本草》共收载日用食物540种，分为八类，依次为诸水类13种、五谷类32种、五畜类152种、诸禽类64种、虫鱼类66种、五果类98种、五菜类81种、五味类34种。在现存的明清医药书中，直接引用《日用本草》最多的是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李时珍在其书卷一“历代诸家本草”中专门介绍了《日用本草》：“书凡八卷。元海宁医士吴瑞，取本草之切于饮食者，分为八门，间增数品而已。瑞，字瑞卿，元文宗时人。”据统计，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引用了《日用本草》一书中的内容，共有76种药物。分别属于水产类、海产类，以及南方民间的一些山珍之物，这与吴瑞生活在浙江近海，了解江浙一带的土产特点有关。从李时珍引用的76种药物来看，也可以看出吴瑞对本草学的贡献。

从日本回归的《日用本草》原书，使我们得以窥其全貌，重新认识吴瑞对我国饮食疗法的贡献，同时也纠正了李时珍《本草纲目》有些引用的错误。《日用本草》是我国早期的有关饮食养生方面的著作，较贾铭的《饮食须知》早五六十年，也是目前海宁医学史上发现的本土医家最早的医籍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