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6捉拿
府衙大堂的气氛冷得令府尹拭汗多次,却始终不见衙差带相关涉案人员过堂。
“兴许……”归染语声喃喃。
难得她猫儿乖巧般站了半天没说话,慕准似道:“说。”
归染得令,屈膝施礼,才敢道:“侯爷如何肯自家高门女眷过堂受审,损害闺妇清誉,连累宁远侯府?”
听到这个声音,对面的慕凌亿猛然抬头,写满震撼的星眸微眯,目不转睛,仿佛要在归染脸上找寻出什么来,少顷,那挺拔的双肩恍如历经数度操劳疲累后终于得以放松似的舒缓下来,矜贵的眉目也在不觉间浮上一抹悦色,他温柔地凝视归染,闲适地扯开唇角:“我兄弟二人在此,顺天府衙还有旁人来不得的?”
归染低下头去。她看不到慕准似的表情,只见他慵懒地将目光移向上座:“许久未归,难道顺天府衙差捉拿人犯出师不利?”
空等嫌疑人半日本就不悦的府尹被讥讽,顿觉下了脸面,磨炼数十年的威严随着惊堂木震响:“来人!”
一衙差往前一步:“在。”
“即刻补派一队前往宁远侯府增援,务必将嫌疑人缉拿归案!”
“是!”
衙差正欲前去调遣,一道清冽的嗓音阻道:“兴师动众,不知者以为顺天府连区区侯爵府都奈何不了。”
府尹面色一沉,也觉不妥,便问:“您有何指教?”
慕准似微微侧目,仿佛看了归染一眼,道:“归染姑娘可愿替府尹大人跑这一趟?”
归染屈膝施礼:“民女的荣幸,民女这就去。”
慕凌亿望着归染离去的背影,唇角依旧挂着温柔的笑意,双瞳流转,似在思索什么。
……
因为衙差奉查命案,宁远侯府第二次被百姓围观,可惜侯府朱门紧闭,门口只有两个衙差守着,旁人无从知晓内里,只得垫脚翘首以待。
宁远侯府素来颇具名望,平素对待周遭也不差,人缘颇佳,出了事竟也招来不少双眼睛,奈何侯府风雅君子之流,做不出撵人驱散之举,发赏钱逐走恐落个心虚的话柄也不合时宜,只得期盼民众顾念些侯府平日里待他们的好处,莫停留在侯府门外,谁料,随着衙差的一再僵持,不肯离去,围观者越发只多不少。
“……千金贵体一旦过堂,只得自缢以保名节,还望大人通融通融……”侯府管事恳求道。
衙差皱着眉。
他的面前跪着一盘发梳髻的貌美女子,削肩细腰,泪水涟涟,随着啼哭抹泪,娇气的身子一颤一动,越发衬得丰若有余,柔若无骨。
她的后面,一个妙龄女子躲在雍容华贵的美妇人身后,从美妇人的肩头露出半张风姿绰约的脸,眼神充满了惊惧慌张。
美妇人轻轻拍拍女子攥住她绣花折枝锦袖的纤柔玉手,一边轻声安抚,好不疼惜。
衙差并非铁石心肠,也不是心性冷硬之人,奈何涉及命案,传闻又牵扯到天家两位殿下,方才在府衙亲眼目睹连府尹大人都有所忌惮之人在场等候,他怎敢徇私,今天,宁远侯府,无论男丁女眷,都躲不掉过堂了,他只得说道:“倘若实在不放心,不如请侯爷亲自护送她们去一趟府衙。”
管事见衙差不肯松口,再次拱手抱拳:“老奴知道大人并非不疼我家小姐,只是——侯爷?”
管事的目光忽然越过衙差看向其后,几步小跑迎过去,再跟着宁远侯过来:“侯爷怎么亲自来了?”
地上美人儿的哭声率先戛然而止,美妇人和小姐愁色顿消。
“本侯再不来,侯府就臭名昭著了!”
听到这狠狠的语气,衙差回头。
只见领头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即使满面愤色,依然难掩其斯文儒雅之气,他径直经过衙差身边,冲着妆容不整的女眷斥道:“外人面前,成何体统,还不回去收拾了,免惹差爷笑话!”转而对着美妇人轻言软语:“夫人受惊了,快带女儿回房吧,为夫在这儿处理即可。”
宁远侯夫人母女得了家主的话,终于面露喜色,带着仆妇侍女等赤剌剌一群人回了内宅。
眼见她们安全,宁远侯这才看向衙差:“官爷辛苦,本侯——”
衙差悉知宁远侯遣散女眷的目的,忙让了一礼,道,“素闻侯爷心宽,如今命案高悬,侯爷还甘愿侯府背负蓄意谋杀青楼女子的凶徒之名,在下佩服。”
堂堂宁远侯岂会受不住明朝暗讽?宁远侯不仅面不改色,反而因鄙夷从鼻子发出一道狠狠的冷哼:“一块帕子而已,我侯府不慎遗失之物不少,再言之,侯府的绣帕价值几何大人应该知晓,难保不被哪个见钱眼开的捡去卖钱或藏私,难道也要算到我侯府头上?”
衙差自动忽略宁远侯的狡辩,顿了一下,道:“侯爷有所不知,京都人目前尚且只知死者被搜出了宁远侯府的信物,却不知是帕子,侯爷若不袒护,查清个中缘由,就算名声有所累,影响到的只是侯府的女眷,但倘若侯爷不交出大小姐和珈蓝姨娘,恐怕……侯府的老爷公子们就清誉不保了,毕竟能跟青楼女子有所往来,谁会往侯府的女人身上想呢?”
衙差别有深意地看着宁远侯逐渐深惧的眼睛。
宁远侯虽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但长期奉行养生之道,今已不惑之年的他保养得宜,不仅无寻常中年男子的臃肿肥大,儒雅气质下还有些仙风道骨之感,不愧为百年世家几代人培养出来的贵公子。
可他从未想到,百年宁远侯府竟会败在他亲自教养下的儿女手中。
失去了不屑一顾的资本,他看着衙差的面容和缓了许多,不过衙差因被侯府耽误办案许久,便没给宁远侯说话的机会,他继续道:“据我所知,侯爷府上几位嫡公子尚未娶妻或议亲,倘若朝中重臣贵胄之家,甚至宫里,听闻宁远侯府的公子们私底下的社交如此……”
宁远侯被戳中命脉,冷面不禁抽动了一下。
谁人不知,世家尊贵的延续靠的是家风,教养,资质,实力,资源,联姻等,仅凭私底下跟不清不白的女子往来致死这一点,就足以毁了一个清贵公子的一生,如今他儿的前途竟要毁在区区一条帕子上!他恼火至极,但侯爵的尊严使然,他到底不肯松口交人,那可是他这个家主需倾心保护之人呐。
衙差话已说尽,便不做声了,看你能僵到几时。
等候中,被安排守在侯府门口的衙差跑了过来,对衙差耳语一番。
他拧眉低声重复:“归染?大人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