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仙居村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变美,如春雨的苗,春风中的花香,让人“看得见、却摸不着”。
两年前,仙居村还是靠天吃饭,人们匍匐如“土鳖”,在大自然的威力之下种谷、牧羊,贫瘠萧瑟远近闻名。驿站从建学校到修路,再到找发展产业,仅仅两年的时间,使村集体资产壮大到近亿元。
吴卫国说道:“这块石头太重!我怕孙女扛不起来,还伤了自己!没有想到,‘妮子’做到巾帼不让须眉,这些成绩与助村驿站分不开。穷极则变!心胜则兴!”
凹形地貌中的仙居村,是一个拥有十几平方公里土地的村庄。以前村里底子很薄,群众长期挣扎在贫困线上,没有一户村民家里的米缸是满的,乡亲们几乎每个月都要去邻村借米、借面。绝大多数的村民都还住着石头房,烂得千疮百孔。外村的姑娘不愿意到穷窝子来受罪,不少小伙子三十多岁了还单身。
村民生病了自己挖一些草药胡乱吃,或者用土办法针刺放血,或者用生姜擦太阳穴,实在捱不过请赤脚医生。生了大病没有办法,基本上等死。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虽然人们也都十分勤劳,但是一年到头累死累活总是吃不饱肚子,动不动就揭不开锅,为活下去,常去远亲近邻家借粮食。
仙居村的贫穷,遥远荒僻、自然条件差是一个原因,人们的思想封闭、观念落后、习惯贫穷、麻木不仁才是主因。学校四处漏风、村道坑坑洼洼、村委会软弱涣散、缺产业致富无门……
吴卫国首先提出修学校、改村道,想把这当成提振乡亲精气神的“第一把火”。
早些年,村庄最兴旺时,全村人都有一股子精神劲,上学时校长要敲击挂在老槐树枝丫上的一块生铁,听到这生铁的声音,村民的一种敬仰、敬畏之心油然而生。当时,这几间学校似乎是整个村庄的精神殿堂。
夏天,外面下大雨教室下小雨;冬天,寒气从四面缝隙猛烈灌入,刀子似的往人身上扎,小学生冷得根本握不住钢笔。无奈,在恶劣天气里,学校动辄就放假,学生们的功课备受影响。因为当时的条件所限,上过高中的都没有几个,没有一个出来上大学的,群众没有文化、水平低,只能下苦力挣钱,恶性循环。
所以,吴卫国离休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学校。只有让群众思想解放了,有文化了,村子发展才有希望。吴卫国和附近国林场商量,让村里的群众帮他们修路,换取学校所需的木材,又把一些木材拉出去换回砖瓦。
虽然建设学校时群众就怕出钱,但是投工、投劳都是没有意见的。
“咱不出力,学校修好了,孩子好意思进校门?”这是当时村民们的话。
看着党员挥汗如雨,起先是三三两两地来了,很快便倾巢而出,填土、拉车、抡铁锨,一百多人参与的劳动场面热烈壮阔,动人心弦。仙居村一改多年冷清,变得“热气腾腾”。由此看,群众是通情达理的,是能够组织起来的。
学校翻修用时46天,改造了14间石头房,还有围墙、大门,当时吴卫国捐了3万元。当一座崭新的校舍呈现在眼前时,孩子们欢天喜地,村民们笑逐颜开,才有吴慧敏上大学的机会。
“这个功劳应该记在吴卫国头上!”村民们伸出大拇指。
吴卫国说:毛主席说“团结就是力量”,其实还有许多不该丢失的好传统、好作风。只要你一心为公为民,就没啥难事!”
仙居村之所以被称为“烂杆村”,贫穷固然是一个原因,而村街里猪圈厕所乱建,畜粪遍地,杂物横陈,其脏乱差也是一个不容忽略的原因。但再穷也不能不讲秩序不讲卫生。路修通后,吴卫国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改善村容村貌上。
当时的村民习惯把自家的院落、牲口圈和村道相连,遇到雨雪天气,村里污水横流,村民们的入户路和连户路泥泞不堪,邻里之间时常因乱搭乱建问题产生矛盾。
吴卫国决心整治。相比于修学校,街道改造是一个更艰辛的工程,坑坑洼洼、曲折不平,连绵几里,并且与一部分人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毕竟是伤筋动骨。相对此前的学校翻修,村街改造还是费了一些周折的。
在村民动员大会上,不少人当场表示反对,说我们祖祖辈辈一直就这样子,并没妨碍啥事嘛,为什么没事找事给人添乱?再说猪圈厕所不放在大门外又放在哪里?你总不能不让人上厕所不让人养猪吧?
其实这些人的思想谁都心知肚明——他们都认为猪圈厕所所占地皮是自己的,一旦拆掉就等于把占有了许多年的地皮弄丢了。
吴卫国激动地说:“不知大家想过没有,外面人把仙居村作践为‘烂杆村’,把村民看作烂杆,究其原因无非就两个字‘穷和脏’其实,穷并不可怕,怕的是自己不争气,心甘情愿当烂杆。”
会议开得还算成功,大多家户很快拆除了厕所和猪圈。可是人们担心的钉子户还是冒出来了。他不拆不挪,巍巍不动,吴卫国知道短期内难有结果,为不影响整体工作,建议工程先动起来,钉子户的工作慢慢做。最终,这几户钉子户还是被吴卫国拿下了。
村民再次参与,全是义务劳动,几十辆架子车自东往西摆开来,义务投工的百余村民挥镢舞锨争相出力,马嘶鸣鸣,人声鼎沸,整个村庄焕发着昂扬的活力。
与以前频起的风凉话相比,这次村民热情似火,男女老少齐上阵,几乎每天都是倾村而出,每天干到深夜。吃饭时各回各家,吃自家的饭。在“搬个椅子过门槛”都讨价还价的市场经济社会里,这种现象着实少见。
“只要能干活的都去了,不去感觉到丢人,感觉到是落后的。”当时80岁村老柯大海说,“我年轻的时候修大坝见过这场面,现在又看到了,再不看,我可能就没有机会看了。”
除了外出联系材料,吴卫国几乎每天都守在工地上,直至完工。这项工程他又贴进去了一万多元钱,赊欠在外的部分材料款还不算。
当一条宽敞明亮的砂石路南北贯通,当村容村貌第一次以正规整洁的面目出现,几乎所有人都长吁了一口气,自豪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
“可别小看这俩工程,村里的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吴慧敏说。
“有钱办不成的事,没钱却办成了!”李凤霞说。
“当大家都不讲钱的时候,奇迹就出现了!”陈浩说。
看着平坦宽阔的水泥路穿村而过,听着明亮校舍里传出琅琅书声,穷惯了、懒散惯了的仙居人感觉到,村里正生出一股劲儿!
即使一条破烂的渔船,也需要有人掌舵。吴卫国在接班人之事上虚怀若谷、主动让贤。
三十年后,吴慧敏被“挤上”了村长位置。
看着村里翻天覆地的变化,百岁吴卫国含笑九泉,村里没有人哭泣,按照“喜丧”百岁老人吴卫国入土为安。
喜丧是指高寿老人去世后举办的庆祝性葬礼,这种葬礼与传统丧礼不同,以喜庆的方式送别逝者往生,表达对逝者的尊重和纪念。通常喜丧的最低年龄标准在古代是七十岁,但在现代社会,这个标准已经提高到八十岁甚至更高。逝者在去世前没有经历病痛的折磨,是自然老死。家族兴旺,子孙众多,表示家族的繁荣和逝者的福气。
喜丧文化起源于古代,当时人们认为自然死亡是一种解脱和生命的圆满。随着时代的发展,喜丧的标准逐渐提高,反映了人们对长寿和家庭幸福的追求。
送走吴卫国,投身乡村振兴,陈浩也离开仙居村,他不是在助村,就是在助村的路上。
巩县白马镇天岩坪村落坑片区的朝天椒种植基地,迎来一辆“大怪物”房车,房车十几米长,直接从乱泥潭中驶过,辣椒采摘工人瞠目结舌。
朝天椒种植基地,“椒”香四溢丰收忙,工人们穿梭其间,忙着采摘、搬运成熟的辣椒。
基地负责人杨光斌对陈浩说:“我们的朝天椒已采收了一个多月,平均每天有30多人帮忙采摘,目前已采收并销售新椒10多万公斤。
基地通过与广东一家公司合作,公司出农资、包种苗、包技术、包回收,发展辣椒产业无后顾之忧。成熟的辣椒在村里的冷库基地进行筛选、包装、预冷后,公司负责在村里蹲点收购的人员就用冷链物流车运往长沙、重庆、湖北等地销售。”
依托辣椒产业“需求旺、周期短、见效快”的优势,岑巩县以发展“订单辣椒”为主攻点,聚焦产地“最初一公里”和市场“最后一公里”,将开展仓储保鲜冷链设施、农产品烘干设施及配套项目建设作为打通辣椒出村进城的“大通道”,搭建起产地与市场的桥梁,助力产销两旺,让“火红辣椒”成为乡村振兴的“红火产业”。
立足资源禀赋和基础条件,白马镇天岩坪村在抓好油茶、高粱、烤烟等优势产业的同时,他们按照“精准‘订单式’种植、规模化生产、保底价收购、‘一站式’服务、市场化运作”的产业发展思路,精准对接企业和市场需求,在因地制宜大力引导农户发展辣椒产业的同时,积极争取项目资金,培育和引进农业经营主体,启动冷库及烘烤设施建设项目,筑牢农产品冷藏初加工“一盘棋”体系,着力解决新鲜辣椒保鲜难、烘干难、运输难、销售难等问题,扩宽拉长产品线和市场链,拓展农业增值增效空间的同时,促进产业高质量发展。
巩县白马镇天岩坪村辣椒烘烤车间,工人在搬运烘干的辣椒,机器轰鸣,“椒”香扑鼻,已烘干的辣椒堆成一座小山,工人们分工协作,正有序不紊地进行着搬运、倒入、装袋等工作。
该烘烤车间负责人张英说:“我们这个烘烤房从今年七月底正式投用以来就没‘休息’过,两台烘烤设备一天昼夜不间断烘烤鲜椒五千多公斤,产出干椒一千余公斤。烘烤车间可为白马镇各村及周边的龙田镇、白茆镇、平庄镇产出的辣椒提供烘干服务,采取现金收购的方式,目前已付出300多万元共收购鲜椒50多万公斤,产出的15万公斤干椒主要销到福建、湖北等地。”
天岩坪村委会副主任阳云说:“目前,村里有两座烘烤房,一天共可以烘烤辣椒等鲜品7500公斤左右。有一座容积为1200立方米的储存保鲜冷库,可满足100吨果蔬的保鲜冷藏需求。”
目前,天岩坪村已成为巩县辣椒种植、收购、加工、销售的重要集散地。今年,全村共种植辣椒四百余亩,产出鲜椒百万斤左右,总产值200万元以上,辣椒产业已成为该村的一张“特色名片”。
通过找准产业发展、市场需求与群众增收的“契合点”,全力打造“种植、加工、储存、销售”于一体的辣椒产业链,今年,天岩坪村共种植辣椒1万亩,预计可以产出新椒1478万公斤,总产值约六千万元。
杨澜的办公室很不一样,约莫二十平方米的空间内,摆放着一张床、一张办公桌、一个衣柜和一双雨鞋。墙上那张天岩坪村的全域地图上,贴着若干手写的便签,记录着重点帮扶村民的家庭、疾病和医保情况,分别呈现在地图上对应其家庭地址的位置。
在曾被描述为“苦甲天下”的天岩坪村,杨澜成了一名驿站的站长,肩负起对口帮扶和乡村振兴的重担,在黄土高原的沟壑深处营造不一样的风景。
杨澜从来不是一个人,在她身后,是嘉禾集团的帮扶团队。
自2012年对天岩坪村开展定点帮扶工作以来,嘉禾不断优化提升帮扶关系和协作力度,已累计投入帮扶资金超7000万元,并累计派出6名副站长,19名爱心成员以及37位科技青年人才深度参与到帮扶项目工作中。
这些爱心青年来到天岩坪村后,活跃在教育、卫生、产业发展、基础设施建设、乡村振兴等各个领域,为天岩坪打赢脱贫攻坚战贡献来自东部的力量。
去年10月,杨澜来到天岩坪村任站长,已经工作2年。她的到来让村上很不一样,常会跟村民们分享东部沿海城市的乡村振兴和基层治理做法,有些思路很超前,听完让人挺受震撼启发的。
但在杨澜前的人生里,其实压根不知道“站长”究竟要干些啥。她毕业于浙大机电工程专业,随后加入嘉善设计研究院,成了一名电器设计工程师。职业生涯取得阶段性成果,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能否多些新尝试。于是报名参加助村工程帮扶团队,希望能助力乡村振兴,也能丰富人生阅历。
来到白马镇天岩坪村后,杨澜花了两个多月时间通过跟着村干部们入户走访,逐渐摸清了这个村子的情况。挺惊喜的,来之前以为这里极度缺水,但基础设施建设很快,自来水已经通到了农户。比起可以靠帮扶资金完成提升的基础建设,人才的流失与缺位,才是天岩坪面临的最大挑战。
比如,村两委工作人员平均年龄在四十岁以上,且大多都是本村人,在带领村集体富民增收等方面的学历和眼界有限,农村发展不太有活力。杨澜发动帮扶团队最先做的项目之一,就是为天岩坪村与中国农业大学牵线搭桥,在村里打造“顶天立地”科技小院,引进培育优秀的农业人才。
今年春季,项目正式落地。在村委会斜对面新修缮的一排平房里,三位农业科学、农业金融相关的研究生已就位,未来几年将在导师带领下,开展优质杂粮和辣椒种源的科研工作。许多过路的村民如今都爱去窗口打量这些来自大城市的大学生。
中国农业大学硕士研究生张航告诉陈浩:“除了在‘BJ校区’上课外,他研究生阶段的大部分时间都将在此度过。杂粮和辣椒在辣椒村的种植比较广泛,未来还会去全国各地搜寻辣椒的种质资源,筛选出最适宜当地种植的优质品种,不仅能提升农业附加值,还能够通过推广种植,提升当地农民的收入。”
今年,天岩坪村最新打造的“太空舱露营基地”正式投入运营。项目就坐落在村里海拔最高的白马西山顶,透过半透明的太空舱民宿,游客既能够仰望头顶星空,也能远眺群山,俯瞰梯田上天岩坪杂粮种植基地里,开出成片粉色的荞麦花。
驱车上山途中,陈浩还注意到许多如水果番茄、车厘子采摘等农旅体验项目。这些东部农村现下流行的农旅元素,在黄土高原上的甘井村也被“复制”地有模有样。
杨澜告诉记者,去年,继将台堡西坪村、东沟村之后,驿站帮扶团队将乡村振兴方面的帮扶的重心放到甘坪村,计划利用其靠近县城的地理优势和自然风光禀赋,打造融文旅产业和现代农业发展于一体的示范村。
于是,在某种程度上,杨澜这个站长还被赋予了“乡村运营官”的角色使命。
据她介绍,去年,爱心驿站联合村委会流转了部分村民手中撂荒的土地,并将其改造成六千亩高标准农田,新建了172座设施农业大棚,打造了1055亩的杂粮种植基地。
站在山顶,可俯瞰爱心驿站在甘坪村建设的杂粮种植基地。起初,面对提升改造后的设施农业大棚,许多村民和农业合作社都不敢尝试。一来,村民世代种露天马铃薯,觉得高科技的大棚用不上。而在帮扶团队看来,设施农业大棚投入高,可发挥的作用也大,只用来种马铃薯未免可惜。
于是,杨澜就借鉴了东部农村的经验,引导并鼓励农户和合作社尝试种植附加值高且当地新奇少见的蔬果品种,这样既能提升亩产,又能配合甘坪村原本计划布局的太空舱民宿结合,发展农旅观光产业。
此外,爱心驿站还为甘坪村里投建了一座杂粮深加工厂,将当地农民种植的杂粮加工成锅巴、代餐粉等,提高农业附加值。
杨澜抱怨说:“尽管这些‘玩法’在东部沿海城市的农村很常见,但是在甘坪村,项目推动之初仍有些阻力,大部分人对乡村发展的认识还停留在纯农业,不太敢尝试新玩法。她曾多次跟随爱心团队去东部沿海城市参加乡村振兴的座谈培训,在那里深切感受到了东西部农村的‘参差’。
比如,有些村靠优质的自然资源禀赋和便利的交通区位,吸引了许多资本和人才;有些村书记能力强,人脉资源广,凭借活络的思维引入不少项目,将村子打造成远近闻名的网红村,带动村民致富增收。但这些特点,跟地处黄土高原深处的甘坪村几乎不沾边。
去年推广种植番茄和车厘子,没人敢尝试。最终村书记带头种了十个棚的普罗旺斯番茄,效果不错,才有村民陆续跟上。我们常跟村民说,你们只管种、只管尝试,我们爱心团队尽最大能力帮你们解决销路。今年,爱心驿站除了自己采购,还成功把这里的土豆送进超市的货架,未来还会不断延伸帮扶链,将甘坪村和天岩坪村的产品销往全国各地。”
去年,杨澜刚来甘坪村时,村集体经济账本上只有8万元,如今已增加到40万元。作为助村驿站站长,自己的职责使命或许就是用自己的眼界和资源,激活各类帮扶资金引进项目,尽可能让甘坪村发展边界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