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国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已经安全到达目的地，飞机将需要滑行到指定的停机位……”
因为前天整理画稿刚熬了一个大夜，加上又忙着转机，飞机广播响起的时候祝未晞还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直到听到了熟悉的地名，她才猛地清醒过来。
离开这里四年了，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可惜物是人非了，祝未晞想。
接机处有很多拿着鲜花，举着牌子的人，他们等的或是爱人，或是朋友，或是家人，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是，即将要与亲密的人重逢，谁会不高兴呢？
左前方有一对情侣在紧紧相拥，祝未晞瞥了一眼，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拉着行李箱走出大厅。
这次回国她谁也没告诉，所以接机口并没有人等着她。
打开手机，犹豫了一下，祝未晞决定还是先回祝家，毕竟祝建青最近问了好几遍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车子缓缓驶入嘉林苑，祝未晞看着窗外闪过的陌生又熟悉的景色，还是不由自主微微叹了口气。
门上的指纹锁过了四年依旧没有更换，祝未晞嗤笑一声，真是假惺惺做样子，她并不觉得感动。
“叮铃叮铃”，铃声响了没几秒，屋里就传出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门开了，来人一袭碧色连衣裙，脸上尽是成熟优雅。
两两对视，还是那人先反应过来，声音兀然带了些惊讶：“未晞，怎么突然回国了，也没给你爸打个电话知会一声，他最近天天都说想你。”
“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而已。蒋姨好久没见。”祝未晞声音淡淡，她扯不出笑容。
面前这个女人是她后妈，大她九岁。四年前以新女主人的身份搬进了这个家。
说罢，祝未晞就没再看蒋烟，她抬脚进了家门，径直走向自己卧室。
房间没有落锁，祝未晞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她浅浅扫视了一圈，房间摆设和两年前没有任何区别，干净柔软的被子平铺在床上，能看出来这两年祝建青专门差人定期打扫了她的房间。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余晖透过落地窗大片洒进房间，整个房间看起来一片暖意。祝未晞心中微微一动，不自觉地走上前伸手触摸靠门的衣柜。
却感到了一阵冰凉。
祝未晞瞬间收回手，无意识抿了抿嘴唇。满屋的暖意只是假象罢了，其实质就像祝建青给小时候的她做的承诺一样，冰冷无情，随时反悔。
“咔哒”，卧室门被轻轻关上。哪怕因为赶机仍有些疲惫，但祝未晞并没有选择躺在床上，她拉开书桌椅子，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笃笃笃”，是有人在敲门。祝未晞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她知道门外是谁。祝建青此时还在公司，家里就她和蒋烟两个人。
“未晞，是不是还没吃饭？阿姨给你做了点你喜欢的。”蒋烟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门传过来，听着有些失真。
家里其实是有做饭阿姨的，但祝建青喜欢蒋烟做的饭，大概这也是他看中蒋烟的原因之一，所以一般除了早餐，家里的饭都是蒋烟负责。
“不用了蒋姨，我已经约好了人。”祝未晞还是打开了门，在一分钟后。
她像没骨头似的倚在门框上，抬眼上下扫视着蒋烟，最后停在她的肚子上，语气透着淡淡的嘲讽：“比起给我做饭，你不如在别的地方努努力。”
也不顾蒋烟是什么反应，祝未晞关上房门就头也不回地下楼了。行李箱就在玄关放着，她顺手推着离开了家。
祝未晞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个家住，她觉得有些晦气。
这次选择先回家也是想告诉蒋烟，她还姓祝，还是祝建青的女儿，不会因为和祝建青赌气就放弃属于祝家大小姐的优待。
想起刚刚蒋烟愣住的样子，祝未晞心情大好，轻轻哼着歌，她非常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后妈，她只认她亲妈。
祝建青在临城市中心其它地段也给她买了房子，不过祝未晞并不想住，她已经订好了酒店。
*
“未晞！我这次真的生气了，你回国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餐桌对面一个短发女生皱了皱秀气的眉毛，正认真展开自己的“训斥”。
祝未晞一看林雾月这个样就乐了，她拿着吸管轻轻搅动着杯中饮料，说话声因为单手托腮听起来有些顿：“诶，这不是先回家刷了波脸嘛，给蒋烟一个小小提醒。”
“而且……”，说到这，祝未晞拉长了语气，状似无奈地开口，“而且我们雾月已经顺利直博了，这段时间肯定很忙，我不好意思打扰你。”
“再说了，我一到酒店就给你打电话了，我还没休息多久呢。你看，我黑眼圈都出来了。”
祝未晞指了指自己的状态依旧良好的脸，声音俏皮，像极了几年前那个活泼明媚的她。
看到她这个样子，林雾月果然停止了控诉的动作，她一边递过去路上专门买的紫色风铃花束，一边犀利开口：“也还好吧，毕竟没有我们中途从临清一大退学出国的祝大小姐有魄力。”
她这番话说的很巧妙自然，完全是接着祝未晞的意思，但祝未唏仍听出来她在暗暗控诉自己说出国就出国的行为，虽然自己其实中间回国了一次。
祝未晞连连讨饶，她双掌合十虚虚放在嘴唇前，微微前后摇动双手，“好久没回来了，雾月你带我逛一逛临北大学吧。说起来上次逛还是……”
话到这里却忽然停止，祝未晞在心里暗骂一声，刚刚她大脑中不可控制地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这次回国，大概就留在临城了吧？”许是看出她的窘迫，林雾月适时开口。
“嗯，和一家公司签了个插画项目，过几天就要忙着对接了。还是临城天气好啊，在伦敦待的我都快要发霉了。”祝未晞摊了摊手。
我早就忘了那个人了，她在心里小声补了一句，不知道是在回答谁。
因为是许久未见的老友，两人情绪都有些激动，天南地北的说了好多。
祝未晞还好，收着劲没喝太多。对面的林雾月却像有什么心事一样，一杯接一杯的倒酒。
祝未晞心下了然，她起身拿走林雾月手中的酒瓶，又拿自己的杯子分走了她一半酒，“看开点，池燃那家伙有什么好的。”
林雾月醉了，她语气低低：“我讨厌世家联姻，讨厌他，更讨厌喜欢他的我自己。”
见好友这个样子，祝未晞叹了口气。她与林雾月，池燃一直都是自小长大的朋友，从幼年到如今二十三四的年纪，她的两位朋友走到今天这步，她也有些唏嘘。
正愣神间，林雾月包里手机铃声响了，而她此时的状态显然不会注意到。祝未晞打开包，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没忍住挑了挑眉。
是池燃。
清了清嗓子，祝未晞按下接听键，“是我，祝未晞，雾月喝醉了。港宁街22号江上城，要接她就来这里。”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包厢门被人匆匆推开。祝未晞抬眼，池燃一身黑色西装，嘴唇微抿，面容沉静，看起来较以往稳重了许多。
前提是他没有开口说话。
“祝未晞，你回国怎么不给我说一声，好歹是多年好友，给雾月说不给我说？两年没见，你不会忘掉我这个朋友了吧。”他单手按着胸口，语气夸张。
当然是因为雾月和你实在是不能单独放在一起，祝未晞扶额，她收回之前夸池燃的话。
于是她摆摆手，“先别说这个了，改天咱们三个再好好聚一聚。雾月喝醉了，你带她回去我就放心了。”
池燃一边捞起林雾月，一边开口：“那你怎么回去？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没喝多少，不醉。正好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走吧。”
“好吧，到家了给我发一个微信说一声。”池燃没再坚持，半抱着林雾月走了。
门开了又合，整个包厢霎时陷入寂静，祝未晞静静看着桌子上剩的半瓶酒，然后伸手拿起一饮而尽。
酒的度数有些高，祝未晞只觉得嗓子那里火辣辣的，她闭了闭眼，试图缓解刚才因为想起贺聿白而内心钝痛的感觉，然后站起身也离开了包厢。
刚过九点，港宁街正是热闹的时候，路边来来往往很多附近的大学生。祝未晞就这么慢悠悠走在街上，忽然，一个有些熟悉的侧脸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少年，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正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花束，看起来是想通过把花摆放的更整齐好看来卖个好价钱。
真像啊，她还以为遇到了高中时期的贺聿白。祝未晞心中微微一动，加快脚步走到少年的小摊面前。
“诶，帅哥，你这花怎么卖的？”
那少年闻言抬起头，不知怎么地突然支支吾吾起来，“不……不贵，玫瑰九朵30，你……你要一份吗？”
诶，可能是有些近视的原因吧，走在面前了，祝未晞才觉得这少年与贺聿白并不太像，眉眼是很精致，只是没有他身上那种冷漠傲然的气质。
祝未晞下意识摇摇头，想到什么又点点头，她指了指玫瑰花，笑眯眯开口：“来9朵玫瑰吧。”
“好……好的。”那少年其实已经有些看呆了，他对面这个女孩一双杏眼亮晶晶，脸颊带着薄红，微笑时还能看到一个小酒窝。她靠近时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像桃花酒，甜丝丝的。
“谢谢。”女孩蹲的有些久，站起来时便有些不稳。他下意识伸手想扶住她，却被女孩旁边一个男人捷足先登。
两个人看起来登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