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22.琼恩·雪诺的远征
当炽热的暴力凝固下来，才会有利益的浊流；当利益沉淀下来，才会有清澈的道德。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总是用清澈单一的道德观，去评判这个复杂的世界。
然后得出自相矛盾的答案。
这不能怪他们。
清澈的水，是安全的。
而人，是需要安全感的。所以人渴望将混沌的世界改造得清澈，或者维系清澈的世界不变得混沌。
所以他们才不停的用清澈单一的道德标准去批判，甚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为了安全感，而付出安全。
这不得不说，又是一种自相矛盾。
但自相矛盾本身，并非没有意义；批判自相矛盾这个行为本身，同样是出于清澈单一的立场的。
琼恩·雪诺、以及大学士伊蒙·坦格利安，就出生在清澈的水中。
伊蒙·坦格利安生活在过去坦格利安王朝的辉煌中，可过去的一切早已崩塌，他只能用手徒劳的护着那一小捧手心的清水。
这捧清水的名字叫做“崇高的牺牲”。
但是，他已经老了，已经无法再为了护住这捧清水，付出代价。
所以，他选中了琼恩·雪诺，耳提面命，要将这捧清水，灌到琼恩·雪诺的脑子里。
琼恩·雪诺的清水，在艾德·史塔克公爵守护的凛冬城，在互相打闹着成长的史塔克兄弟姐妹们之间。
琼恩·雪诺的清水，叫做“家人”。
现在，艾德·史塔克公爵已经死了，临冬城也被叛乱的铁群岛攻克了。
攻克临冬城的不是别人，正是琼恩·雪诺的养兄弟，铁群岛的质子、继承人席恩·格雷乔伊。
消息说，席恩·格雷乔伊残忍的剥掉了两个最幼小的史塔克养兄弟的皮，把他们幼小的尸体挂在城门上。
兄弟萧墙，家破人亡，琼恩·雪诺的清水被打翻了。
迷茫的琼恩·雪诺，将伊蒙·坦格利安的清水，当做了自己的清水，但是，那毕竟不是他自己的清水。
当琼恩·雪诺被各自贪婪的据守在自己城堡上的新长城军阀挤兑的时候，他被迫选择了独自一人率领黑城堡剩余的力量，去完成他自己提出的责任。
琼恩·雪诺背后的伊蒙·坦格利安，试图用这种“崇高的牺牲”，唤醒那些被弗莱明·黑火“蒙蔽”的变质的老伙伴们内心的“良知和责任”。
难以理解的行为背后，就是这样藏着难以理解的逻辑的。
塞外白茫茫一片的风雪吹得琼恩·雪诺心中迷茫，可是这前途渺茫的征程，琼恩·雪诺却有一个意外的朋友陪伴。
弗莱明·黑火的长子托蒙·黑火，也率领着一队精锐的熟悉塞外环境的野人家丁，参加了这次远征。
琼恩·雪诺不是很能理解托蒙·黑火的选择。
在琼恩·雪诺的眼里，托蒙·黑火就像他的兄长罗伯·史塔克一样，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应该做，就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继承父亲的位置，被所有人拥戴。
琼恩·雪诺并不傻，他一眼就看出现在绝境长城各个城堡的司令，早已变成了像爵位一样父死子继的私家之物。
可是，一手促成这种变化的弗莱明·黑火，却允许他的长子托蒙·黑火参加自己生死不知的危险远征。
是托蒙·黑火失宠了么？
琼恩·雪诺听说弗莱明·黑火身边最近多了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而且是瑟恩人马格拿的女儿。
琼恩·雪诺决定小心翼翼，暂时不去干涉别人的家事。
他需要多观察观察这个看起来没有一点心事，依旧神采飞扬的托蒙·黑火。
琼恩·雪诺率领着大队人马在卡斯特城堡附近的乳河扎营，没有选择进入卡斯特的城堡，原因有二：
1，卡斯特如今越发疑心外人会偷走他的女人；2，守夜人不再需要卡斯特特供的情报了。
整个塞外的野人，都因为曼斯·雷德和弗莱明·黑火的缘故，放弃了对守夜人的仇恨，主动提供帮助，共同对抗异鬼。
这种变化被琼恩·雪诺看在眼里，心中更加不知道如何评判弗莱明·黑火这个给了自己护身符，在白鬼刺杀杰奥·莫尔蒙总司令的惊魂之夜救了他一命；却又被伊蒙·坦格利安老师叮嘱必须格外警惕的男人。
伊蒙老师是错的么？
琼恩·雪诺不觉得伊蒙老师错了。
可为什么每个人都背叛了伊蒙老师，追随那个复杂的、隐藏着真面目的弗莱明·黑火呢？
总不能错的竟然是世界？
琼恩·雪诺又不是那种愚蠢的巨婴。
跳动的篝火映着托蒙·黑火那神采飞扬的脸，也映着琼恩·雪诺眉头紧锁、忧思凝重的脸。
终于，琼恩·雪诺打断了托蒙·黑火和其他守夜人兄弟的打闹，直白的问：“托蒙，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中来？”
嬉戏打闹顿时变得死寂，只剩下篝火的“噼啪”声，连机灵的山姆威尔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圆场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托蒙·黑火的回答。
托蒙坦率的回答：“父亲告诉我，一个男人想要担当责任，那他必须先证明自己有担当责任所必须的勇气和智慧，责任才会在某一天，来到他的肩膀上。”
琼恩·雪诺皱着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最近听见“责任”这个词太多了，以至于一听见就有些反胃。
琼恩·雪诺思考了片刻，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急于证明自己？”
托蒙的脸红了。
他没有回答。
琼恩·雪诺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悲伤。是的，仅仅是悲伤，不是仇恨，也不是悲痛。
琼恩·雪诺有些不解。
可是人精山姆威尔·塔利却在琼恩·雪诺的耳边悄悄提醒：“女人。”
琼恩·雪诺更加不解了。
所以，托蒙·黑火想要“担当的责任”竟然是女人！！！？
他把这次远征当做什么了？
贵公子炫耀身份地位的武装游行么？
但托蒙·黑火毕竟是个好人，是个雪中送炭支持他的忠诚的朋友；琼恩·雪诺不能任由这样的朋友，为了这样滑稽的理由，陪自己去死。
琼恩·雪诺思考了好一阵，这才问道：“你的父亲，难道没有告诉你，想要担当责任，智慧和勇气远远不够，还需要耐心和隐忍么？”
谁知道托蒙·黑火竟然把头一昂：“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和他们一样都看扁我了。我不怕死！”
琼恩·雪诺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