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 塞上咏雪花

非关癖爱轻模样[86]，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87]。　谢娘别后谁能惜[88]？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89]沙。

·评析·

顾贞观《答秋田书》云：“吾友容若，其门第才华直越晏小山而上之，欲尽招海内词人，毕出其奇远。方骎骎渐有应者而天夺之年，未几辄风流云散。”纳兰与顾贞观曾在康熙十六年（1677）刊刻了他们合作编选的《今词初集》二卷，选录清立国以来三十年间一百八十四位词人的作品，作为别树一帜的理论准备。毛际可概括本编宗旨曰“舒写性灵”，可见，他们二人本来很有可能建起一个与阳羡、浙西争胜，从而三鼎足于词坛的“性灵派”的。而“性灵”云云之于容若固非一时兴起，乃是贯串于绝大多数写作环节中的。即如本篇，咏物词极易作成烂俗无聊之状，与纳兰同时的浙西派即不乏此种词章。容若则能于驰驱塞上之际，以雪花借题发挥，抒述不趋时俗功名利禄之热的一己品格。此种灌注着性灵真气的“咏物”真正是有为而作，求之词史，盖不多见，故能成就此清代词坛大名家之地位。纳兰名作之中，此篇最称“写心”之佳品，于解读其人心境关系至重，读者须格外留意。

附读顾太清、杨圻《金缕曲》各一首，“为人间、留取真眉目”“富贵非吾意”之高唱当与容若相视而笑。

·附读·

金缕曲·自题听雪小照 顾太清

兀对残灯读。听窗前、萧萧一片，寒声敲竹。坐到夜深风更紧，壁暗灯花如菽。觉翠袖、衣单生粟。自起钩帘看夜色，厌梅梢、万点临流玉。飞霰急，响高屋。　乱云堆絮迷空谷。入苍茫、冰花冷蕊，不分林麓。多少诗情频到耳，花气薰人芬馥。特写入、生绡横幅。岂为平生偏爱雪，为人间、留取真眉目。阑干曲，立幽独。

金缕曲 杨圻

二月十八醉梦得句“楼外江山风月里，小阑干、消尽英雄泪”，有触斯感，为倚金缕曲。

富贵非吾意。且由他、飘飘身世，悠悠天地。自古清狂能饮酒，问甚人间闲事。拚十日、登高大醉。楼外江山风月里，小栏干、消尽英雄泪。烟柳恨，何时已。　偶然掩卷闲凝睇。忽惊心、莺花三月，风云万里。不合时宜休挂齿，微笑拂衣而起。都道是、少年意气。别具清愁人不解，梦魂中、醒也何曾睡。还咄咄，书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