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

谁翻乐府凄凉曲[53]，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54]。　不知何事萦怀抱[55]，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56]。

·评析·

本篇为纳兰词名作，其胜处首先在于极度的自然。从风雨萧萧声中的凄凉乐曲，到独对灯花的不眠之夜。从醒醉无聊到无梦能及谢桥的深深怅惘，每字每句皆如溪水潺湲，奔流而下，无一丝勉强造作。我们读之真觉得全然是从肺腑流出的，王国维夸奖容若“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真可以为典范。然与容若同时的词人彭孙遹说过：“自然不从追琢中来，便率易无味。”（《金粟词话》）此语甚是。其实容若何尝不追琢？其末句翻用小晏“谢桥”意象又何尝不煞费苦心？小晏“梦魂”二句当年曾使理学大师程颐动容，赞为“鬼语”，容若却在绝顶翻进一层，谓梦魂也受拘检，到不了谢桥。梦本是空幻，如今连空幻之梦竟也落空，则更有何望？是故陈廷焯《词则·别调集》评此词为“哀婉沉着”，言其痛切之至也。

·附读·

一剪梅 严元照

谁把空庭翠竹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断魂未许楚词招，灯也摇摇，心也摇摇。　无限关山隔梦遥，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等闲孤负可怜宵，愁也朝朝，病也朝朝。

采桑子 周之琦

纸灰飞遍关山路，山也重重，水也重重。滴尽珍珠酒不浓。　双栖漫谱雕梁曲，花也匆匆，月也匆匆。燕子归来似梦中。

采桑子 潘飞声

凄凉孤馆无人夜，醒也无聊，睡也无聊。梦隔银河听玉箫。　梦回一院风兼雨，风也萧萧，雨也萧萧。滴尽愁心又一宵。

采桑子 汤国梨

自怜身似孤明烛，心恁煎熬，泪落如潮。雨打风欺暗里销。　画堂记得双辉夜，眉样新描，花影光摇。未信人间有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