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攘恶
“哦？所以，现在，十息的时间，告诉我，我为什么放过你。”
黑衣人此刻的心和暴露在外的身体一般冰凉，有什么，有什么是能保命的...到底有什么...
“十、九、八、七...”
“我知道杨国忠和吐蕃王庭有合作，我能帮你指认杨国忠。”
李泽安眼神一凝，可他还是没有停下倒数，他想看看这黑衣人到底还知道些什么隐秘。
“六、五、四...”
不知是寒冷还是恐惧，黑衣人的身子不断颤抖。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有了！我知道最近吐蕃军队会有行动，我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需要确保我能活着离开。”
“三...”
“不，你不能，不！”
“二...”
“论钦陵大将军和杨国忠与回纥有约，具体内容我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个地名！你要杀就杀，我说的已经够多了！”
李泽安故意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凌厉些许，但在这样的注视下黑衣人依旧不肯松口，他也知道自己的底牌不能一次性全部打出去。
就这么僵持了数十息功夫，场面又是安静的令人窒息。
眼看确实再无法逼问出什么，李泽安将长刀送回刀鞘。
“你赌赢了，但我不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相信你，这些天我会羁押你，我也不着急，等到边关有所异动，将你知道的告诉我，我让你回去。”
“我，我凭什么信你。”黑衣人有些不甘的问道。
“你别无选择。”
朝阳自东方升起，苍凉戈壁泛出一抹光亮，带着俘虏回到营地，李泽安看见薛应礼已经回来他瞬间安心不少。
“怎么样？”
薛应礼将一水袋扔向李泽安。
“全都解决了，还抓了个舌头。”
薛应礼点点头不再多说，旁侧，沈怜雪将身子伏低在擦拭着什么，李泽安看去，正是高尧和谢岩的尸身。
“兄弟走了，就让他们走的干净些。”薛应礼的语气带着一丝怅然。
李泽安也上前帮忙擦拭两人脸上的鲜血。
“我来吧，你不是怕血吗？”
沈怜雪摇了摇头，“以前是怕的，现在不怕了。”
想到夜里高尧为自己挡下那致命飞针时发出的闷哼，到最后中毒而亡时的痛哭，沈怜雪不禁再次湿了眼眶。
李泽安将沈怜雪揽入怀中温柔的安慰道：“没事，会没事的，累了就睡一觉，他们的仇我一定会报。”
沈怜雪只是使劲点头，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将兄弟们葬了罢，已经到这里了，不差这点时间。”
在周围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背风角落将高尧和谢岩葬下，李泽安亲手选了两块石板刻出一个简易墓碑。
众人以水代酒，送两人最后一程。
墓碑之前，李泽安不禁回忆起这些年在长安的日子，沉思良久终是开口道：“诸位，出长安时我曾说过，我不希望任何一人出事，可事与愿违，只是到兰州便有六位兄弟离去。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大可继续在长安城里安安稳稳过日子，我知大家多有家室，是我连累大家。”
李泽安转身朝众人深深作揖鞠躬。
“公子说的哪里话，这些年公子和老爷是如何待我等的我等心中都有数，再者我等本来就是侍卫，保护公子和公子身边的人自然是我等的职责，反正都要死，这一身武艺要真死在跟人搏杀上倒也不算白练了。”
“就是，长安那鸟地方早待烦了，娘们太多，脂粉味太重，男人一个个都是软骨头，跟活在梦里似得。哎，沈姑娘咱不是说你啊，咱不咋会说话那啥...冒犯了。”
崔展、杨忠等一众侍卫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李泽安静静听着，心里无比温暖。
“此去边关，虽说能愿大家能平安无事，可...边关凶险，只希望大家哪怕为了家里妇幼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离开长安是为安身立命，是为天下请命，乱局将近，风云将起。
此乃黎明百姓之天下，非公侯帝王之天下，若真要给天下人分作三六九等，便是看其是忠是奸，是善是恶，是孝是逆。
天下王侯换了多少，历朝国号换了多少，能者得之，贤者治之，哪有什么天命所为。”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李泽安的话语在他们听来不可谓不震撼人心。
哪怕皇室末枝也是皇室，如此血统之人却说出这番言论。
“如果诸位愿意，我们便在此篆碑立誓！”
李泽安的声音无比肃穆，“苍天在上，今日，我李泽安值此起誓，愿与诸位一同攘除恶贼，荡平边寇，生死与共，为黎明百姓，安万世天下！”
这一刻，所有人都为之肃然，就连平日里最为稳重的薛应礼脸上也不禁露出动容之色。
“薛应礼，值此起誓。”
“唐怀恩。”
“杨忠。”
“赵奉！”
“崔展。”
“刘江。”
“陆南封。”
“值此起誓，一同攘除恶贼，荡平边寇，生死与共，为黎明百姓，安万世天下！”
李泽安以刀代笔，在两人墓碑后的岩壁上将众人名字一一刻下。
黄沙随风飞扬掩盖一切痕迹，天上的秃鹰开始在大地觅食，一切都会随时间很快消失。
收拾好所有东西再次启程，这一刻，李泽安无比清晰的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此时看来这些年的生活也都像是一场梦一般虚度年华。
那是自己的痴念，他不该对一个封建王朝下的帝王抱有更高的期望，更何况还是一位功名自满、年老昏聩的帝王。
他不该对那污浊的官场有任何期待，奸佞成群，贪污成风，只怕是诸葛孔明在世也无药可医。
他想要的，是陇右诸镇永不陷落，是灭除四夷一统四疆，是黎明百姓再无苦楚，是煌煌天朝天威永震，是再造一个理想中的，他曾见过的那个国度......
数日后，西安城，原安北都护府。
经过一个月时间的赶路李泽安一行终于来到甘州西安城。
曾经安北都护府便设立在西安城内，如今甘州将军府不在张掖倒是在这西安城，对比甘州第一大城张掖城这里更像是一座守卫森严的军镇堡垒。
李泽安今天他要在此谒见一人，一个单是听到名字便能让人联想到无数传奇的名将。此时有些激动，
“郭令公，郭子仪。”
按理说他这样的位置的官员上任并不用直接谒见当地主官，不过他曾在长安里写过一首边塞诗，恰好传入了郭子仪耳中。
当时正逢郭子仪回京述职，听到他的诗后郭子仪曾言‘长安稚子不知边军之苦，下笔虽有形而无神，要写边军，倒是先去边关看看’。
就因为这件事他还害羞郁闷了老久，毕竟他那些对边关的印象也都是上一世在电视剧里看见，读过一些有关的诗作史料。
这样一位久镇边关的将军笑话自己确实是无可反驳，李泽安越来越相信那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毕竟不到这个时代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来那些书中名人会是那副模样。
将军府门口。
李泽安拿出一应文书，守门士兵客气至极，毕竟七品官已不算是什么小官了。
“不知郭将军可在，能否代我同传一声，就说，当年长安稚子应约前来。”